他心知肚明家里空空荡荡，再没人会笑着跟他说一句“你回来了”，没人会问他累不累，更不会有熟悉的饭菜香。
一想到这，陆小攸就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在门锁上按下那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密码——他和李雨蔓的结婚纪念日，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冷清和寂寥。
陆小攸没有开灯，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烟。
吸一口，烟雾袅袅散开。
泛白的天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这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陆小攸又想起了李雨蔓。
他眼前渐渐涌上水雾，一片模糊。
忽然，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陆小攸皱着眉接起：“你好，哪位？”
那边传来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是陆小攸吗？”
女人语气寡淡，陆小攸眉心更紧：“我是，你……”
“我是李雨蔓的房东。”
她打断他，很不耐烦，“她有东西要我交给你，你过来取一下。”
陆小攸愣住。
东西？李雨蔓留给他的？
他再没细想，起身拿过外套就往外走：“我现在就过去。”
按照地址找过去时，房门打开，却不见房东人影。
陆小攸迟疑地走了进去。
屋子并不大，和别墅比天差地别，他无法相信李雨蔓离开之后就住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
桌子上摆着她的东西，陆小攸走过去拿去，细细摩挲。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陆小攸？”
房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想到李雨蔓和自己说过的那些事情，眼底似乎划过一抹讥诮。
“是。”陆小攸点了下头，“柠柠她给我……”
话没说完，房东手臂一弯，将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她给你的，好好看看吧。”
陆小攸接过，手指却轻颤了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捏着文件夹竟有些不敢打开。
半晌，陆小攸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她……是什么时候拜托你交给我的？”
女人靠在门上点了支烟，露出点冷笑。
“一个月前，她说如果28号那天她没回来，房子就不租了，这些东西随便我扔，但文件夹要给你。”
陆小攸怔在原地。
为什么李雨蔓在一个月前就和房东交代这些事情？
就像是……她知道自己会死在28号这天！
陆小攸背脊一凉，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犹豫片刻，他解开文件夹上的绳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在看清内容的那一瞬间，陆小攸四肢一僵，仿佛被狠狠扼制住了心脏。
那是一份病历——
“患者李雨蔓，诊断确为中度抑郁症，且有加重趋势，需要及时治疗，否则患者的空间认知能力将会退化……”
陆小攸整个人如置深渊，痛苦全都梗在了喉咙。
再往后翻，却只有一张支票。
上面的数额很清楚，一百万，是他离婚后给李雨蔓的那张！
大脑轰的一下爆炸开来。
李雨蔓最后留给他的，只有这个？
陆小攸死死盯着支票，眼眸中有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悲伤和歉疚。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头深深垂下：“她的东西我可以带走吗？”
房东顿了下，语气讽刺：“拿走东西又什么用，人也回不来了。”
陆小攸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紧。
他嗓音沙哑：“是啊，她回不来了……”
房东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点奇怪。
原本在知道了李雨蔓的经历之后，她觉得陆小攸就是个抛弃妻子背叛家庭的渣男。
可他脸上痛苦的神色，不像是装的。
她看不懂，觉得烦躁地摆了摆手：“我留着也没用，你想要就拿走吧。”
说完，她转过身。
刚要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谢谢。”
房东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面色悲伤的男人，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
她走之后，陆小攸将李雨蔓的东西都收拾到箱子里，抱着离开。
他小心翼翼，就好像怀里抱着的是多珍贵的东西一样。
回到车上，陆小攸看着副驾驶座上那一箱李雨蔓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头却陡然疼了起来。
意识模糊之间，他恍惚看见了一道身影。
她穿着白裙子向前跑去，又回身向自己招手。
陆小攸咬着牙费力地伸出手臂。
“柠柠，别离开我……”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
陆小攸缓缓睁开眼，看见一片白色，知道自己是又回到了医院。
见余光中似乎有道身影，他侧眸看过去，微微一怔。
“妈，您怎么在这？”
顾母眼眶通红，明显是已经哭过：“你昏倒在车里，有人帮着打了120，后来医院联系到了我。”
陆小攸抿了抿唇。
他只记得自己看见了李雨蔓，但现在想来，那应该只是幻觉。
顾母握住陆小攸的手，声音又带着些哭腔。
“阿衍，柠柠那孩子……我知道你伤心，可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啊，你才刚做完手术，怎么能擅自跑出去？”
陆小攸攥紧手指，喉咙疼的发涩：“您都知道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柠柠善良，为了救一个小孩才被海浪卷走，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了。”
因为一个小孩吗？
陆小攸淡而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空洞的苍白。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去救？”
顾母怔在原地。
她没有回答，更回答不了。
之后的一个月，陆小攸像变了一个人。
虽然还配合治疗，可话却越来越少，就连顾母都不能让他多说几句。
出院那天，顾母很担心，想让陆小攸回家住。
却被他拒绝：“妈，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人照顾，也不想给您和爸添麻烦。”
顾母只能不再坚持。
离开医院回到家，推开门，还是空空荡荡一室冷清。
陆小攸躺在冰冷的床上，目光落到身旁。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个日夜，李雨蔓不在他的身边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陆小攸走进卫生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眼下乌青，下颌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哪里还有个大学老师的样子？
正想着，校长恰好打来电话。
“阿衍啊，你出院了吗，现在身体怎么样？”
陆小攸垂眸淡然：“出院了校长，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校长笑了笑：“那就好，那阿衍……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话落，陆小攸却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