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曾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东西了,毕竟,皇上宠爱的太子,还没有娶妻,太子妃之位还是空的,而他这个三皇子,又怎么能抢先一步,在太子之前纳妃呢?
这件事,也就一直被耽搁下来,加上他一定要将这镯子,赠给自己最心爱的人,若非是真心对待,他也不愿意,将这镯子拿出来。
现在看来,这镯子倒是……也快到了用上他的地方和时候。
金漫自然不知道,萧砚现在背对着他,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对着那万宝阁出神,发证了很久,脸上的神情,时而难过,时而羞涩,时而开心。
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萧砚终于转过身来,重新将万宝阁的柜门关好,对着金漫,说道,“好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两个人一起,向门口走去,尽可能小的动作,打开房门,尽可能的,开小一点缝隙,只要两个人,能挤出去就行,即便如此,他们在开门的时候,仍然听见了这屋内的墙上,床上,桌上,还有案几上,传来的细微的,碎裂的声音。
换句话说,这满屋的东西,都已经到了年龄的极限,干燥的不像样子,之前一直,没有打开过,反倒是形成了一个小的循环系统,让他们勉为其难的,还能保持着原模原样。
但是,这波操作之后,被他们两个又是翻找,又是折腾以后,这桌子和椅子的木头,再一次遭受到了风化,感觉也是快要到了强弩之末的状态。
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书房滑了出去,外面的那个,一直等候的人,已经提好了两盏宫灯,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等候,金漫看着那盏宫灯,顺着宫灯的手,直接看到了那个一直等候的仆从的脸,之前他并没有仔细的打量过这人。
现在借着这灯,竟然觉得这个人十分的眼熟,仿佛是之前,在哪里见过。看他久久没有接过自己手上的灯,那个人对着金漫,非常礼貌的行礼,说道,“公主。可是见小的面熟吗?”
现在看着他的样子,确实是有几分面熟。
金漫点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那个人笑了一下,说,“公主贵人多忘事,小的就是之前,在城门口服侍过您的。”
这人对着金漫一笑,露出了标志的小虎牙,金漫这一次,和记忆当中的人,面容重新交叠起来,惊讶的说道,“啊,原来是你!”
之前他们在城门的时候,金漫确实是让他帮自己捧着弯刀来着,金漫看着他,就有一种故人重逢的喜悦,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人笑起来的时候,让金漫觉得很是亲切。
“怎么?你现在,也到内廷来当差了吗?”金漫接过他手中的灯,一边走在他的后面,有了这人的存在,领路和探路这种事,自然不必让金漫再去动手。
萧砚只需要走在两人中间即可。
金漫问了以后,那人就低头说道,“是的,回禀公主。”
“小的现在,已经在跟着师傅到了内廷当差。这才有机会,得见天子和贵人。这是小的福分。”.Zx.
这人真的很会说话,而且他说话的感觉,和印象中的一个人,真的很像,金漫看着他半晌,眼神落在他的虎牙上,问道,“你和安康是什么关系?你可认得那人吗?”
谁想到,这人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似是难过,又似是平静,看了一眼身边的萧砚,又很快垂下头去,说道,“那是舍弟。”
“什么?安康是你弟弟!”金漫睁大了眼睛,再一看这人,果然,那张脸和记忆中的安康的面容,能有七八分重合,只不过这人和矮小的安康,长得身量截然不同。
他的身量很高,若非是特意的,弯着腰和他说话,只是这么弯着,也比金漫要高上一些,若是他挺直的脊背,大概能够和洛川相提并论。
至于他脸上,为什么会有难过的神情,金漫心知肚明。
因为这场复杂的,又繁琐的宫廷政变,或者是试炼谷内他们遭遇的突变。让他们每个人,每个势力,都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得到了锻炼,但更多的,他们也是伤兵折将,互有损伤。
比如萧砚,他就失去了,那个忠心耿耿的小童子安康,而至于别人,金漫不想去,仔细研究,各家到底折损了多少人,他只知道,这一仗下来,他失去了洛川。
“那你叫什么?”
那人重新郑重的对着金漫行礼,说道。“回禀公主,奴才,才刚刚进宫来,还没有自己的名字。还请公主赐名。”
金漫正在犹豫着,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一直默不作声的萧砚的声音,弟弟的传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你是安康的兄长,那朕便赐你名‘安宁’,希望你弟弟没有得到的那份安宁平和,你都能替他享受。”
萧砚一改从前冷漠的神情,说起安康的时候,神情之中带出极大的悲伤,但是,他似乎不愿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不愿再多说半句,便提着灯,向前走去,背影之中带出几分萧索。
金漫明白萧砚的这份心思,拍了拍安宁的肩膀,说道,“故人一事,如今你既然已经进宫,那就好好的生活,连同安康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吧。”
安宁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下,随即把头,弯得更深,说道,“小的谢过陛下赐名,谢过公主宽慰。”
“走吧。”金漫往前走去,不知道自己的身后的安宁的脸上,此时整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笑容,那神情,有喜有悲,说不出的诡异和矛盾,让他连同安康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吗?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想的可真是好啊!
安宁的脸上,那抹笑,变得更大,这些残忍嗜杀的上位者,又何曾,将他们的命,放在眼里?只要等到时机成熟,他一定会为弟弟报仇,一想到安宁死的时候,连一个完整的脸,都没有留下,安宁的心,就像是被人抽出来,捶打一样的疼。
这是由人命,拧成的绳结,不是说几句话,就能解开的,这道名为“人命”的绳索,这套绳扣,只要套上,就只能用命,来偿还他。
安宁深吸一口气,提着手上的灯,快步追上前面的两人。
报仇二字,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