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榆园军首领梁敏站起身说道:“重申一遍,我们不是造反,是反抗!反抗贪官污吏的盘剥,反抗无穷尽的苛捐杂税,仅此而已!”
“不对吧?”王夫之表情平静如水:“我朝十七年和十八年,朝廷连续免除了两年的赋税!你们虽然消停了一段时间,但后来还是做出了劫漕粮的事。由于当时并未成功,所以朝廷也未当回事。这次趁着水灾再次聚众造反,不但抢劫漕粮,还攻下了范县、曹县,围困濮州!”
“不是造反是什么?”
任七用眼神示意梁敏闭嘴,他大声说道:“我们为了活命不得已才这么做!你要楞说我们是造反,我们也不反驳。”
“在朝廷眼里你们就是造反,否则也不会让我前来招安!”王夫之保持平静。
提到招安,任七和张七对视一眼后再次开口询问:“王大人既然是来招安的,那就说说招安的条件吧。”
“不急,”王夫之再次拒绝了对方的要求,“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诸位。”
由于迟迟无法得知招安的条件,在场的榆园军首领都有些心急。
任七率先说道:“想问什么快点问。”
张七也跟着说道:“问完这个问题后,不许再问其他的问题。”
“可以,”王夫之笑了笑:“我想问问诸位以后都有什么打算?”
打算?
任七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原地沉思。
张七右腿踩着凳子,右手搭在腿上拄着脑袋思考。
梁敏轻摇纸扇,思绪随着扇子的晃动上下起伏。
黄镇山瞪着一双大眼,直接开口说道:“不知道!”
王夫之两手一摊:“你们都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招安的事还怎么谈?”
梁敏有点急,他连忙说道:“我们以后的打算和招安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王夫之一脸严肃,“诸位知道何为招安吗?”
不等众人说话,他便自已解释道:“招安是用笼络手段使反抗者归附!你们都不知道自已想要什么,本官还怎么跟你们谈招安?”
榆园军的大小首领们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此时已经彻底懵了。
他们没接触过招安,不知道该怎么谈。
是王夫之先提朝廷的要求?还是他们先提自已的要求?
亦或者双方同时摊牌?
“这样吧,你们先说说自已想要什么。本官是朝廷派来的招安钦差,只要要求不太过分,我尽量向朝廷申请满足诸位。”王夫之终于露出了狐狸的尾巴。
谈判时先开口的人会暴露自已的底线和需求,进而失去主动权。
对方则可以根据这些信息制定相应的策略,占据主动地位。
恋爱过程亦是如此。
当追求者表现出强烈的感情意愿或者表白后,被追求者则可以用答应或者拒绝来掌握主动权。
当然了。
被追求者很多时候不会直接拒绝或者同意,而是先罗列追求者的优缺点,让对方陷入深深的自我反省之中。
这还没完。
被追求者在同意之前大多会让追求者做出一些保证。
比如以后闹矛盾时不准生气,先道歉等等。
将来一旦发生矛盾。
被追求者会用追求者做出的承诺作为把柄,行使主动权。
主打一个拿捏!
另外有些人还会把拿捏的过程公之于众,给当事人的心理造成暴击或者社会性死亡。
现在王夫之就已经拿捏了叛军的心思。
他让叛军自已提需求。
需求低了,王夫之可以假装纠结之后艰难同意。
需求高了,王夫之可以直接拒绝。
帐篷内,众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任七和张七身上。
榆园军的首领虽然有很多,但他们二人话语权最大,威望也比较高。
任七眨了眨眼睛:“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榆园军所有的弟兄们都吃饱穿暖!其他的,都不重要!”
“任七哥仗义!”立刻有人高呼。
“还得是任七哥啊,时时刻刻想着咱们弟兄。”
“大家伙给任七哥磕一个!”
在一个小首领的号召下,帐篷里的其他首领跪地给任七磕了一个头。
这并非做作。
齐鲁大地的百姓一向热情,豪爽,仗义,有恩报恩。
任七红着脸接受接受完众人的跪拜后说道:“这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众人起身后纷纷看王夫之。
他们不清楚任七提的要求是否超标,所以用目光求证。
王夫之没说话,而是朝着张七说道:“张七,轮到你了。”
“我?”张七用食指指着自已的鼻子。
“对,就是你。”
“我”张七沉吟片刻,“说实话,我和手底下这帮弟兄早就习惯了打打杀杀,其他的不想干也不会干了。”
“所以,”张七眼神中流露着谨慎,询问以及一丝卑微:“我想让朝廷给我和手底下的这帮弟兄们谋个差事。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养活一家老小就行。”
“对,我也是这个想法,能养活一家人就行!”
“是啊,能吃饱穿暖谁还愿意造反啊!”
有人出声表态同意张七的话,有人则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他们当中确实有随遇而安的人,也不乏有大抱负之人。
毕竟
都造反了,岂会满足于养活一家人这种最基本的要求?
“你呢?”王夫之还是没表态,看向手拿纸扇的梁敏。
“我我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就是不想闲着。”梁敏回答。
王夫之点点头,对梁敏有些刮目相看。
他这句话的水平非常高。
表面意思是不想闲着,让朝廷安排个差事。
深层次的含义是如果他不满意朝廷的差事,就继续干回老本行。
“你呢,有什么想法?”王夫之继续看向黄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