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先生。”
昏暗的过道里，商瑾严对着站在另一端的商青颔首，行了一个晚辈礼。
商青也微微颔首：“二少爷。”
商瑾严看着商青，以及他身后九名黑袍。
他们只有十个人，但他从来不敢小觑他们。
这是商裔，是商氏千年来最神秘的族人。
商裔出，必须肃清一切。
这是商氏族人的命运。
“没有还转的余地，是吗？”商瑾瑜淡淡地问道。
商青：“是的。”他平静地看着前方这位出色却走向偏狂的族人，“我们赢，问题解决。我们输，国家来解决。”
“商氏，不许叛国。”
商瑾严神色肃穆了一些：“我们没有叛国！”
商青神色依旧淡然，仿佛在说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却又那么理所当然：“做可能导致大范围灾难的实验，危害国家安全，跟叛国没有两样。”
商瑾严扯了下嘴角，淡笑道：“这个实验一旦成功，就可以造福千千万万的人类。癌症，死亡，都不再是难以攻克的问题。”
“商先生，你我都知道，人类进步的历史当中，牺牲是必然的。总要有人去做出牺牲，我和我的族人愿意踏出这重要的一步。”
商青静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商瑾严看着商青，突然笑起来：“商先生，其实您也相信这个实验我们有赢的把握！您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据，七十八岁，四十岁的容颜，商裔一部千年来一直享受着如此优待。这不是巧合，更不是老天爷一时的心慈，这是对人类基因筛选的结果。”
“长生，永生，多少年来，人们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在我们商氏的商裔身上得到了验证。商先生，商氏一族的寿命本来就比正常人类要长，商氏的老人，九位长老，你们商裔一部，都长寿且充满活力。尤其是商裔一部，你们的衰老速度，史无前例。但几百年了，你们这一部的延续一直保存着这种特性，这正是基因优化的结果！”
“永生，是商氏命中注定要去征服的难题，这是我们的使命！而今，我和我的父亲不过是在完成我们的使命，这是命运的安排！”
商青看着前方这位表情淡然，目光坚定无比的年轻人，发出了一声仿若来自亘古的叹息，“你们看到商裔一部衰老缓慢，永葆青春，却不去探究商裔一部在存活下来的族人背后，死去了多少人。”
“我们一直没对族人坦白过，在一百多岁的高龄迎接死亡的那一刻，要面临怎样的人间地狱。”
“孩子，长生只是一个骗局。”
“对于以前而言它确实是一个骗局。”商瑾严说道，“但现在医疗科技水平进步，细胞治疗也变成了现实，基因突破已经不是幻想了。”
“我的研究可以让人类重获新生，我们的终点从来不是永生，长生不老并不见得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在人类的生命里高质量地活着，像长生一样肆意地使用自己的生命，全心全意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它一定是美妙的！”
商瑾严越说越兴奋。
这一刻，他想向前方这位族内最神秘的首领阐述自己的观念。
他不想长生，他甚至鄙视长生。可，能让人类活得久一点，活得更有质量，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高质量的人类，可以创造高质量的未来，很多人类现在面临的困境都可以迎刃而解。
甚至，人类在突破基因后，高质量的人类群体可以实现火星生存，在宇宙中找到新的家园。
宇宙移民，广袤的家园，取之不尽的能源。
每一个人类，以后都不必再害怕那些不确定因素，不用再为了争取社会资源而不得不拼搏，过着自己不想过的日子，辛劳一生最后却草草收场。
他们可以踏踏实实地生活，全心全意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到生命终结的时候，回顾自己的一生，每一个人都能微笑地闭上眼，对自己说一声：你这一辈子过的很好，很满足。
商瑾严想让商青知道这些。
他想跟他分享，那描述的宏伟的未来，都是可以实现的。
“孩子。”商青说道，“我尊重你的想法，你的心很高尚。”
“但你们一开始的方法就是错误的。”他叹息一声，残忍地揭开商瑾严的柏拉图幻想，“你们用错的办法开始，埋下了巨大的隐患。也许你说的美好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实现，可它必定是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踏踏实实，不容有一丁点差错。”
“海国假亲王的实验已经敲响过一次警钟，车凯恩的悲剧更是预示了危机，继续下去，付出的代价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
“孩子，你熟背祖训，应当知道你的实验不是商氏的命运。”
商瑾严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
他知道，他失败了，没说服他。
没有让商青成为他的信徒。
“商氏的命运……”商瑾严垂眸。
他当然记得商氏的祖训，每一个商氏族人，从学说话开始，就要背诵祖训。
商氏祖先遗留下来的祖训的最终奥义，便是：守护商氏族人长寿的秘密，维护国家。
多么可笑，商氏的长寿跟维护国家有什么关系？
商瑾严以前不懂。
但当他接触基因学，知道人类有望突破基因达到所谓的“长生”后，他懂了。
长生，那是会令多少人疯狂的事情啊！自古以来，不管是帝王还是将相，对长生都趋之若鹜。
假亲王如果不是有基因缺陷活不了多久，他又怎么会铤而走险搞人体实验，想要突破基因？
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商瑾严不想长生。
但他想高质量地活着，想为人类留下点什么。
哪怕，这个过程要牺牲很多很多。
他连自己都愿意牺牲，牺牲别人，又算什么？
他知道，他和商青理念相悖，谈不拢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商瑾严说着，猛地往后塌了一步。
走廊两端，几根石柱迅速坠落，封住了两旁的退路。
黑暗中，黑袍下的商裔，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