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很快便忙碌了起来。
女子学院在京城前期推进很是艰难,女学生们也有各自的阻碍与困难,当真忙乱了许久。
如今学院终于步上正轨,收效也极好,娇娇一合计,这学院不能只开在京城,还要辐散四周,乃至整个大雍!
而且不止女子学院,同样也有无数小少年因为家贫进不了私塾,教书育人,这学院得红红火火在全大雍都开起来!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困难重重,尤其大范围开办女子学院在之前并无先例,只怕会激起不小的波澜。
娇娇心中有数,先寻了韩雅弦和左安宁,二人听说娇娇的决定后,都毫无保留地选择了支持。
如今乔家积累的财富已经几辈子都用不完了,乔家人皆不是骄奢的性子,钱财嘛,够用就行。
按娇娇的意思,用句不恰当的话来形容,如今便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这件事还得在沈元湛面前报备一声。
娇娇的性子,一旦下定了决心便立刻执行,且全身心投入,很快第二家女子书院率先在离京城较近的盈城开了起来。
娇娇两头奔忙,心中存了事,自小四离开后一直横亘在心头那模模糊糊的涩意也就悄然散去了。
定安十年九月十五,因今日是自已的生辰,娇娇便早早从盈城回来了。
家中今日备了家宴,正准备得热火朝天。
娇娇忙活了半天,到底出了汗,又沐浴去了。
等她清清爽爽从屋中出来时,乔天经正坐在院中喝茶。
“大哥!”
娇娇欢欢喜喜迎过去,径直给自已倒了杯,一饮而尽。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大哥的手边放着一个锦盒。
“大哥,这是?”
乔天经慢悠悠放下茶杯,笑着说道:“小妹的生辰礼。”
娇娇闻言眉眼一弯,“大哥这么客气做什么,我看看!”
娇娇探身就要去取,乔天经忽然带着笑意说道:“让小妹失望了,不是大哥送的。”
娇娇伸出去的手忽而顿住,一个猜测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就将手收了回去。
乔天经注意到娇娇的异样,眉头微微一挑,眼里笑意更浓。
谁说小妹无知无觉呢,这不就
“小四送来的,锦盒下还压着一封信,小妹先看着,今日送礼的人太多了,大哥要去看看,可不能马虎了。”
乔天经说完后,还是如从前一般揉了揉娇娇的头,这才起身离开。
出院门时,他又回头望了一眼,见娇娇正盯着锦盒发呆,他嘴角稍扬,又摇了摇头。
小四的生辰礼其实前几日就送到了,但不是送到娇娇手中,而是送到了他这里。
随礼而来的有两封信,一封是给他的,想来小四是知道,娇娇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他这个大哥。
信上大意便是:娇娇的生辰礼,他是无论如何都要送的。
但娇娇若实在厌烦了他,又或者自已此番行为已经对娇娇造成困扰,便烦请他这个做大哥的替娇娇将生辰礼收下,不必给娇娇就是。
乔天经看得是直摇头啊。
瞧瞧这字眼,“厌烦”、“困扰”,乔天经已经能想象小四在外北境疼成什么样了。
小年轻哟
解铃还须系铃人
娇娇坐在院子里,盯着面前的锦盒看了很久。
她这些时日明明已经忘了,可再次看到小四送来的礼物时,那丝酸涩之意还是不期而至。
每年的生辰礼小四都不曾错过,毕竟是从外北境寄回来的,或早或迟而已。
方才洗漱之时,其实她内心是有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但是想到小四如今已经有了心上人,或许今年便不会有了。
没想到他倒是讲义气,还是送来了。
娇娇悄然呼出一口气,先去看了锦盒下压着的信。
拆开了,只薄薄一张。
“娇娇,端午之时是小四欠考虑了,我不该不辞而别。
外北境收拢已至最后阶段,今年除夕,明年生辰我都不会回来。
十二岁,敬祝娇娇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无人知晓,这短短一封信,沈元凌到底写毁了多少张纸,又斟酌了多少遍。
他想说的其实是:
“娇娇,我其实好想在离开前再见你一面。我短时间内不会回京的,希望娇娇不要感到不自在。
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世间最好的祝愿都送给娇娇你。”
少年心事,带着万般小心翼翼,满腔盛大的情意都融在了看似平静的字眼里,只盼不给心上人带去哪怕一点儿困扰。
娇娇怔怔看着信,忽然整个人微微一震,随即有些慌张地将信纸塞进了信封里,撇在一旁不再去看。
她有些吓到了。
她方才生出了不好的想法。
她看着小四给出的生辰祝愿,心里想的却是,在外北境,小四是否会为他喜欢的那个姑娘仔仔细细准备着生辰,给她送上更好更好的祝福呢?
今年除夕,明年生辰他都不会回来,但有人会陪他度过那般特殊而有意义的日子,而后同他携手一生。
想到这里,心中酸涩骤然大动,变成了尖刺般,不轻不重扎了她一下,令娇娇面色大变。
她一向内心平和,有志向有目标有爱好,她已经记不得自已多久不曾生出这般负面情绪了。
娇娇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来,捧着锦盒和书信进了屋,她根本不曾打开,而是快手快脚将锦盒连信塞进了箱子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茫茫然地站在屋子里,忽然很是惶恐。
因为此时此刻,她隐约觉察出,自已或许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对小四,也对小四那个素未谋面的心上人。
可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娇娇脑子里有许多一闪而过的模糊画面,似乎从武定城墙上小四擂鼓才开始变得清晰。
再后来,两年后长廊上,还有五月翊坤宫中的小四她便格外印象深刻些
“娇娇姨姨!”
“小姑姑!”
门外忽然响起了吵吵嚷嚷的声音,瞬间拉回了娇娇的思绪。
她站在那里,紧紧攥住了自已的双手,满面通红,满心羞愧。
她以成熟的灵魂和小四一起长大,虽然中途时常分别,虽然小四的成长速度远超她的想象,但是娇娇还是无法接受,她竟然对小四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更何况,小四早已寻到了喜欢的人。
欢快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前,是小明朗他们来了。
娇娇赶紧长吸一口气,平复剧烈起伏的心绪,扬起一抹笑容,转身若无其事打开了房门。
这样的心思,永远也不要有人知晓。
而且她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做,她要尽已所能,为这个王朝留下更多的东西,倘若能造福后世一二,她也不算白来一遭了。
而今日的朦胧心意,时间一长,她终会忘却的
————
沈元凌到底没等到娇娇的回信。
他在忐忑与惶恐中度过了两个月,可始终没能收到娇娇的只言片语。
他默默坐在书房里,满心酸痛难言,手上似乎又多了些密密麻麻的小伤痕。
笃笃——
敲门声响起。
“王爷,时辰到了,可以出发了。”
“进来。”
声音低沉,比以往冷意更甚。
有人推门而入,恭敬立在一旁。
沈元凌起身,指了指一旁的木箱子,冷声道:“楚六,仔细着些,莫要出现任何磕碰,本王先行一步。”
楚六垂眸看了眼,心中微惊,王爷在书房中待了这么久,原来是在亲自收拾。
他急忙恭敬应是,而后又问道:“王爷,若属下赶到边城时您不在府中,这箱子?”
“放进本王的卧房。”
沈元凌说着,大踏步走了出去。
外北境最北那一块被划分为境州,如今成为了大雍国界。
边城是境州州府,真正的天高皇帝远,更要加以管束。
如今外北境基本安定,沈元凌决定亲自去边城镇守,巩固防线,有机会便再往外探探,看看那不被踏足的山河是什么模样。
城主府门口,沈元凌翻身上马。
他扭头,准确无误地望向了京城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后,带着人马疾驰而去。
尘烟扬起,道路两旁还有民众高声:
“恭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