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事故的调查交给景陌去办,程慕池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利用所有的医疗资源让吴雅清醒过来。
一天一夜,他没离开过医院,钟清洛一直陪着他,中间回家做了清淡的白粥小菜带来,怕他没什么胃口,想好了规劝的话,他却沉默地吃了一小碗,不多,足够维持体力。
他不需要规劝,钟清洛心里更难受,宁愿他会哭会闹,把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
会诊的专家陆续来到403医院,得出的结果基本一致,吴雅清脑干出血的位置不好,做开颅手术很危险,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慕先生,以前脑干出血也有靠自身吸收自行康复的,可那需要时间,患者妇科需要手术,虽然是个小手术,最好也尽快醒来,别拖成大病。”李院长将利害关系陈述给程慕池。
做手术只有30%的成功率,不做手术有可能成为植物人,永远醒不过来,妇科的手术又不允许拖太久。
怎么选都是两难,程慕池不管做出怎样的决定,都有可能危及吴雅清的生命。
医院的顶楼天台,程慕池正在抽烟,天上飘着细雪,一片一片融化在他的衣领上,他浑然不觉。
钟清洛轻轻掸掉他身上的雪花,很轻很轻,还是惊动了正在思考的他。
“天冷,下去吧。”程慕池怕她冷,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钟清洛站到他的身边:“两年半以前,我站在病房外,医生说我外婆岁数大了,做手术可能扛不住,不做的话能活一年,让我选。
那时候我还是个学生,身上也没钱,舅舅一家躲得老远,医院里排队做手术的人很多,医生后来也不耐烦,说我就算筹到钱做手术,即使手术成功了,外婆也会瘫痪,病症还随时会复发,不如把外婆接回去,好好享受这一年的相处时光。
医生不是坏人,不然他不会看我交不上钱还帮外婆看病,他说的是最朴素的道理,外婆老了,我还年轻。”
“可是你没有丢下外婆。”程慕池看着雪花中格外圣洁的她。
第一次听她亲口说冲喜结婚的原因,她果真是为了钱,却怎么这样令人心疼?
“不,是外婆没有丢下我,我筹到钱,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手术,手术那天,我在门外一边哭一边抖,如果外婆不在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想到那段地狱般的日子,钟清洛仿若劫后余生:“术后的第二天,外婆醒了,比医生预计得要早,我又哭又笑,外婆说,她能醒过来,是舍不得我。”
转身,钟清洛与程慕池面对面,“你要相信,爱你的人,一定舍不得你。”
程慕池与她四目相对,雪不知不觉地停了,远处,雪后初霁,出太阳了。
“你呢?”他扔了烟蒂,眸色在阳光下散开,柔柔地绕到她的身上。
钟清洛嫣然一笑:“我也舍不得你,所以你看,我跑啊逃啊找了一百个理由不回头,我现在还是站在你的身边,跟你讲我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所以?”他没打算放过她。
她说的这些缠缠绕绕的情话很美,可他是个喜欢直球的人,想听的不是这个。
钟清洛大大方方地:“所以,我爱你。”
“嗯?”他好像没听清。
“我爱你。”钟清洛又重复了一遍。
勇气都用光了,她的声音变小,含情脉脉的羞涩更加楚楚动人。
“嗯?”他不依不饶的。
“哼,没听清算了。”钟清洛跺脚不理他。
程慕池把她卷进怀里,在洁白明媚的雪色中亲吻,末了俯在她的耳畔:“再逃,把你嚼碎了吃进肚子里,看你往哪跑。”
钟清洛又恨又释然,这么穷凶极恶,那个有信心掌控任何事的他,又回来了。
他们回到吴雅清的病房外,林立迎上来小声跟程慕池耳语了几句,程慕池嗤了一声:“送上门来也好。”
他吩咐钟清洛在这守着,哪儿也别去,钟清洛应下了。
看他轻敲着指节下楼,好像有什么人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