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倾城不是T城的人,又久在深闺信息闭塞,对叶星丛是一无所知的。
她以为叶星丛和她一样,自幼出身优渥,不同的是,没有经历那么多变故,而是从一个好父亲手里又直接送到了好丈夫手里。
她眉目间都是云淡风轻,不像吃过苦的人。
谁知,她的故事竟然那样复杂又痛苦。
叶星丛挽起袖子给季倾城看她两只手臂上累累的疤痕。
“这都是我抑郁症复发的时候自残留下的。我失去了母亲,后来,还失去了秦枭,我一度以为自己再也活不下去了。”
“人处在痛苦境遇里的时候就是这样,总觉得这样的创伤这辈子都过不去。可到后来回头看,只要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季倾城喝了一口手中的红酒,沉默地颦着眉,许久说不出话来。
原本以为自己就够可怜了,谁知,跟叶星丛比起来,自己的经历反而尤其显得单薄,根本不值一提。
千岁已经在两人身旁的沙发上睡去了,不知是梦到了秦家的小花园还是叶璨喂它吃的小鱼干,小嘴巴竟然有一个可爱的笑弧。
季倾城听叶星丛讲她的故事,几度哽咽,却愣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姐姐,你真坚强。”她低哑着嗓子说。
“只要这世界上还有你在乎的人,还有值得你为之付出时间和金钱的事,你也会很坚强。”叶星丛的眼神透过季倾城,不知道看向了何处,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空灵。
“当初,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仇恨。到后来,我亲手把自己的生父送进去之后,支撑我活下去的,是秦枭,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明珠出生两年了,在这两年里,她的生活太过平淡幸福,再想起这些旧事,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姐姐,你人聪明,对自己又狠,可我……我不行……”
在季倾城眼里,叶星丛聪明决绝,想做什么事情应该都很容易。
可她不行,她性子软,又不聪明,永远也成不了第二个叶星丛。
“听着,倾城。”
叶星丛没有让季倾城把自我否定的话说完。
“那么,你是准备此生就这样了?季倾城,你想好。如果你回到山村小学去,是为了那里的孩子,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我不拦你。”
叶星丛第一次如此严肃,“如果,你只是为了逃避,你这辈子就废了!”
“可是……”
季倾城又开始了她的优柔寡断。
“没有可是!”
叶星丛不得不硬着心肠板起脸来训她:
“季倾城,我原本觉你表面上柔柔弱弱,但是骨子里有股劲儿,你现在太让我失望了!一个消极,胆怯,被生活打得灰头土脸的人,拿什么给孩子做榜样!”
“你如果是个自暴自弃的人,我叶星丛不会与你为伍!”
叶星丛这番话说的重了,她自己也越说越气,脸色也不好看。
爱之深,责之切。
季倾城虽然单纯,却并不糊涂,她当然知道叶星丛是为了她好。
“姐姐,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你告诉我怎么做,姐姐。”
季倾城吓坏了,伸手去扯叶星丛的袖子,像个孩子拥抱自己母亲那样,张开双臂去抱她。
“姐姐,我都听你的!”
……
某种程度上,遇到陈彦儒时,季倾城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可帮她把轨道纠偏工作做好的人,是叶星丛。
以至于多年后想起叶星丛来,季倾城还满心感激。
是她救了那个软弱的,无知的少女,帮她真正意义上成长起来。
叶星丛和季倾城两人在客厅里促膝长谈了一夜。
接近凌晨的时候,叶星丛不光解了季倾城的心结,还给季倾城指了条路——做点小生意,先在T城扎根。
人都有困难的时候,叶星丛自己淋过雨,在风雨如晦里修得了光明身,如今,只想给这个风雨飘摇的女孩撑一把伞。
叶星丛想的是,有她在,秦家和许家随便指缝里漏点,季倾城的生意都不会差。当然,这话她是不会明说的。
至于季倾城提出的资金问题,管理问题,有她在,都是小事。
一直到早上七点多,叶璨和明珠都起床了,两人还没有睡去。
叶璨口渴了,迷迷糊糊地走到客厅喝水,吓了一跳。
“妈妈,小姨,你们一夜没睡?”
“是的。小姨想在这里做点小生意,璨璨有什么建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