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风向素来是跟着皇上的心思转变的,赵家子陡然被启用,在这个众多官员被撸下来,朝廷许多职位空缺的时候,这项调令可以被解读的地方就多了。
再加上去年过年那会儿,赵家一个地方官员的通判,忽然得了京都抢破头的刺史的位置,这是不是代表着,在皇上的心中,赵家也是值得相信的呢?
一时之间,赵家的门庭热闹不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摆在沈瀚和白苏面前的,则是玉明修。
魏王被迫卸任留在京都,玉明修即将启程之前,前来郡主府看女儿,在外人看来没毛病。
虽然白苏不是很乐意见到他。
玉明修依旧和之前一样,看她的时候脸上带着道貌岸然的笑容,一副拳拳之心,仿佛是个宠爱女儿的慈父一般,一张脸上充满了包容。
一盏茶水上来之后,玉明修坐在前厅等了一会儿,白苏方才姗姗来迟。
白苏的肚子有四个月了,虽穿衣服宽松不见多显怀,但这段时间,尤其是这半个月,整个人圆润了不少,瞧着多了一股柔和的富态,显得整个人很好说话的样子。
玉明修在她的面容上多看了几眼,带着些许让人看不懂的深意。
白苏脚下轻顿,被绿柳扶着坐在他对面:“听说,大公子要回云州了?”
“是啊,京都繁华,是云州所没有的,为父方才来没多久,就要回去了,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想想还有些让人舍不得。”
玉明修一番感慨,目光柔和的落在白苏的肚子上:“这小家伙儿应当七八月份生吧?可惜,也不知道届时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白苏眼皮子一跳,总觉得这话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只要活的够久,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你保重身体自然有机会看到他。”白苏道。
玉明修顿了顿,方才回过来味儿,不禁苦笑摇摇头:“苏苏,你当真这么恨我吗,纵然在村落的时候为父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可后来我一直想着弥补,是你不要的,是你一直在拒绝的。”
“你的弥补,是建立在我与沈瀚的夫妻关系上,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玉明修见她当真没有一点儿想法,忍不住的叹了一声,仿佛心头伤感,又不愿意对自家孩子苛责,最后只能摇头不已。
白苏不想看他一番唱念做打,不耐的起身:“如果没什么事儿,大公子请回吧,时辰不早了,大公子明日要启程离开京都,就不耽误大公子的行程了。”
“等等。”玉明修放下茶盏。
白苏站定,没有回头。
“苏苏,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与我一道回云州如何?”
白苏想也不想的回答:“不可能。”
“为什么非要这么倔强呢。”玉明修对这个答案不算意外,只是心头依旧有些不悦,近乎喃喃自语,却又让人听见。
白苏拧眉,不解的扭头:“且不说咱们父女缘分浅薄的事实,就算我们关系再好,如今我也已经成亲生子,嫁为人妇,我夫君便在京都,我自然要随他留在京都,去云州算什么?再退一步说,就算沈瀚允许,我对云州有想法,但现在我怀有身孕,如何能长途跋山涉水去那么远的地方?”
玉明修怔忪。
白苏冷笑,“你瞧,你自己都没有考量这些,现在在我面前一副救世主的样子,说着为我好的话,其实不过是心里安慰自己罢了,安慰你自己,是我不懂事儿,其实你还是个合格的父亲,对吗?”
“不……不是的。”玉明修下意识的矢口否认。
“那我再问你,你一次次表明自己是我的父亲,还试图说服自己说服别人你是个做的非常好的父亲,那……你记得白及吗?”
白苏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张氏再粗鄙,再让你成为笑柄,白及也是你唯一的儿子,可不管从锦州府还是到京都,这孩子都与我一起,怎么不见你找他?你们只看到了能利用的我,有提过他吗?有想到过他一次吗?”7.
玉明修紧紧地抿唇,说不出话来了。
白苏冷笑一声:“说到底,什么张氏粗鄙,都是借口罢了,若是没有沈瀚,没有萧莫,在你眼里,我和白及是一样的,都不值得你费尽心思。”
玉明修哑口无言。
他脸色涨红,脸上带着被戳中心思后的狼狈和恼羞成怒,“你对我有恨,不愿意和我去云州便算了,何苦非要将自己和那个小贱种相提并论,真是……罢了,既然你冥顽不灵,也不将我这个父亲放在心中,那日后就别怪我不念咱们父女之情。”
白苏听到玉明修形容白及‘小贱种’之时,脸色一冷。
“你放心,我就算死,也不会沦落到让你念旧情的地步,只希望你记住今日说的话,日后莫要求到我头上,因为求也是没用的。”
玉明修看着她强硬的面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那咱们就走着瞧!”
言罢,甩袖离开。
走出大厅门的时候,眼尾瞟到了靠在门口的几个孩子。
他知道郡主府还有三个孩子,但他没兴趣也没有心情多看一眼哪个是白及。
没有用处的东西,若当初不是被白苏护在身边,早就跟他那个娘一起送进地狱了,现在更是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看着玉明修的背影,沈骏和沈文彦低头,看向小白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是偶然听到了下人的话,说是郡主的父亲来了。
郡主就是白苏,郡主的父亲就是白及的父亲。
白及年纪小,但玉明修走的时候他也记事儿了。
当初的白郎中虽然失忆,且家里过得艰难,但有乡村的那个环境在,偶尔也会抱着小白及逗弄着,父子俩还是挺好的。
但是现在……
父亲变了。
穿着华服,变得好看了,就像白及也变得好看了一样。
可是爹爹再也不会抱着他举高高了,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抱着他开怀大笑了。
爹爹说,他是小贱种。
白及眸子灰败,一脸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