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换了马车开始,水荣盛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对白苏和薛氏虽谈不上毕恭毕敬,但预想中的刁难再也没有,反而还将人伺候的好好地,几乎称得上是有求必应了。
白苏和薛氏他们猜想,应当是魏王说了什么。
从上回魏王找到她说的那番话,就足以证明,他是个恨不得将原主出自魏王府的事儿公之于天下的人。
白苏可以不出声,但既定的事实却不能反驳,也不能堵住对方的嘴巴。
她原想着是否推拒水荣盛给的这些好处,后和薛氏他们商议一番,又觉得不需要。
有水荣盛在,圣上该知道的什么都知道了,这会儿想要撇清关系也是不可能的事儿,更何况魏王也没有找上门来,不管是倒换马车,还是后面对白苏的照顾备至,都是通过水荣盛的手下的命令,推拒倒显得多此一举了。7妏敩
冬日难行,但他们还是很快到了京都的地界儿。
许是因为魏王府的车驾声势浩大,带着诸多的护卫和兵马和他们一道走,所以一路上还算太平,没遇到水荣盛最为担心的事情。
但临近京都地界,眼看着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到城门之时,异变突生。
一群蒙面黑衣人埋伏在林子的两边,在水荣盛的队伍刚到,一连串的箭雨力道强悍的来袭,目标直指白苏和薛氏的马车。
魏王府的车驾缀余在后面,中间隔着一段路,没能及时救援。
水荣盛大呼一声:“快护驾!”
白苏和薛氏坐在马车里听到动静,对视一眼,面色严肃不已。
外面,很快响起了武器交接的声音。
白苏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瞬,却是愣住。
水荣盛大呼的声音还在耳边留有余响,原以为外面会是伏击的人和水荣盛带来的人打成一片,却没想到,白苏瞧见的是一群意料之外的军队。
以及,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偷掀帘子的动作被那人捕捉到了,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白县主,好久不见啊。”
白苏:“……”
是裴逸飞没错了。
短短几个月,裴逸飞的武功精进不少,不再是那个只能靠着箭术偷袭的人了。
他穿着盔甲,不说话的时候浑身带着一股凛冽,颇有几分将士风范。
此前裴逸飞淮州之后入京被赐封昭武校尉一职,供职于京都大营,这会儿猛然出现在这儿,不由得让人多想。
京都大营作为距离皇城最近的,守卫着皇城的营地,其兵马管制严格是锦州大营比不上的,裴逸飞能带着一队人忽然出现帮忙,定是有人命令在此。
这天底下能下了这个命令的人,除了京都大营的都督,就只有皇上了。
而她,不认为京都大营统帅都督会莫名的管他们沈家的事儿,此前可没听说有交情的。
若是皇上下令保护的话……
那是不是代表沈瀚没事儿了?
或者,他是不是也在这里?
白苏心头升起一分期盼。
带着这份期盼,她将帘子的一角撩开,目光逡巡,寻找那抹身形。
可惜的是,直到裴逸飞带着的人将那些意图刺杀的黑衣人都收拾了,也没瞧见她日思夜想的人在哪儿。
好一会儿,裴逸飞联手魏王姗姗来迟的护卫以及水荣盛带着的人,将参与刺杀的人大半活捉了。
水荣盛抚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小心脏,对裴逸飞道谢:“多谢裴大人及时赶到帮忙。”
“为皇上办事,水公公也不必客套。”
他目光落在那些被迅速五花大绑的人身上,面色严肃道:“水公公,圣上要见沈老夫人和白县主,你……没意见吧。”
水荣盛哪敢有意见啊,刚才那些人不要命的架势还吓得他神魂震颤呢,这会儿能将两个烫手山芋丢出去,可是巴不得呢。
“不敢不敢,我这就让人去告诉沈老夫人和侯夫人一声。”
末了,水荣盛又问道:“那……其余沈家人该如何处置?”
裴逸飞瞥了他一眼:“自然是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沈家的案子现在还未曾查明,你是主审官的副手,代表的是皇上,自然是协助大理寺一起将沈老侯爷谋逆的事儿调查清楚。”
“啊,这……”两个最重要的人带走了,他都摸不清楚皇上到底对沈家是个什么态度了。
这沈家人到底要怎么查啊?
裴逸飞低声凑过去:“我也知道你为难,不过,水公公你得看清一件事儿,沈家,和沈侯爷,不见得都是一道的,而且,年前奏折雪花般落入圣上的案头,那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彻查的是沈遇谋逆之事,你盯着沈侯爷,岂不是抓错了重点?”
水荣盛呆呆的反应了好一会儿。
是啊,谋逆罪诛九族,所有人都将其想成了沈家的大劫难,沈遇死了,沈瀚自然是首当其冲受到冲击的人。
但……
如果圣人又不想沈家做大,又不想沈瀚死呢?
圣上保一个沈家,于理不合,还堵不住朝堂悠悠众口,但要保住沈瀚,难度就低的多了。
最简单的,沈瀚这些年背地里为皇上办了多少事儿,前前后后在战场上又立了多少功劳?
只要将他从谋逆的事儿摘出去,以功抵过,那连坐的罪名抵消了便不难。
再一个……
水荣盛幽幽的看向正在被扶下来的白苏,沉默了。
白苏身上的乡君、县主的尊号怎么来的,司农寺如今忙得热火朝天又是为了什么,圣上这几年对农桑的重视等等一一浮现在他面前。
他忽然了悟了那么点儿圣上的心思。
沈家,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沈瀚一家,却是要保住。
而且,没了鼎盛家族盘根错节的各种姻亲关系,沈瀚一家就如同没了庞大的根系,人口有限,所有的干系都会变得简单。
修剪过枝丫的树木再次栽种在锦州府,长的再高大,也无法再攀扯其他的树。
水荣盛默默地为圣上的心思抹了一把汗。
在白苏和薛氏过来道别的时候,默默地恭敬了不少,看的那二人还有些莫名。
裴逸飞没有给他们休整的时间,安排人替换了车夫的位置,便带着白苏他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