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轻轻点了下头。
秦峫一喜,又嘬了她一口,忙不迭往后院去了,盔甲一脱,提起一桶水就兜头浇了下来,泥沙混着血块被冲下来,流到地上的水污黑一片。
苏棠跟过来,刚好看见这情形,忍不住叹了口气:“铜壶就在边上,总这般不省心。”
秦峫被教训了也不恼,反而笑了一声,随即老老实实的去兑热水,苏棠拿了帕子来,拧干了要给他擦身,秦峫侧身躲了躲:“我自己碰得到,你歇着去吧,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往后会太平很多。”
苏棠将他的身体掰回去,一面拿捏着力道给他擦洗身上的污泥和血渍,一面仔细打量着又多添了多少伤口,秦峫怕吓到她,很少会给她看这些,都是让军医处理完了才会回来。
可只是隔着一道关口而已,她又不是听不见那么激烈的厮杀声,秦峫再怎么厉害,也还是人,总是会受伤的。
她一寸寸摸过那些新添的疤痕,指尖微微战栗。
秦峫抓住她的手,摁在嘴边嘬了一口:“都好了,一点皮肉伤,别放在心上。”
苏棠叹了口气,没有多和他纠缠,只是坚持给他换了药,随后秦峫换了套素净的衣裳,两人携手去见了金姨娘。
当年杨伯种下的花草已经生的很好了,茂盛得都不像是边境会有的东西,可见他照料得有多精心。
苏棠半跪在墓碑前,指腹一寸寸擦过上面刻着的“金婉”二字,金姨娘自小是没有名字的,她生来就是个丫头,父母懒得给她起名,一直丫头丫头的唤她,后来到了主子院里,苏罗氏也只以姓氏称呼她。
这是离开京城的那几个月,她给自己起的名字。
很好听。
苏棠抓着帕子,认真的擦拭墓碑:“娘,我来看你了。”
她絮絮叨叨的和金姨娘说这阵子发生的事,说他们打了胜仗,说自己长高了,也胖了。
秦峫半跪在地上点了火盆烧纸钱,偶尔会插两句嘴,两人都不急着提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虽然这三年里他们来过几次,但因为战事一直没消停的缘故,每次他们都不敢多呆,眼下终于得了空闲,他们便想着能多呆就多呆一会儿。
但天色还是很快就暗了,还有庆功宴等着,他们不得不准备回去。
秦峫将剩下的纸钱都放进火盆里:“岳母,我们这一路走过来,什么样您都看见了,眼下战事消停,我们想把喜宴办了。”
他来抓苏棠的手,“我们身边没有长辈,礼数上我会尽量周全,但难免会有疏漏,您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就托梦来找我。”
苏棠无奈一笑:“我娘不会计较这些。”
夏风拂过,墓碑周遭的花草都晃了晃,像是在附和苏棠的话,苏棠的眼神柔软下去,又抬手摸向了墓碑。
远处响起嘈杂声,是庆功宴要开始了,两人起身,牵着手回了营地。
因为商定了喜宴的事,秦峫心里高兴,庆功宴上便将这茬说了。
本就兴致高昂的将士们越发兴奋起来,庆功宴上本就没有尊卑大小,如此一来,连寻常将士都来凑了个热闹,饶是秦峫海量,也被灌得有些迷糊。
苏棠没敢让他们继续喝下去,寻了个由头将人遣散了,喊了若风和她一起将秦峫搀扶回去,一碗醒酒汤灌下去,秦峫眼神这才清明了几分。
“难受吗?可要吐?”
秦峫摇摇头,但显然醉意还没完全消散,连眼神都带着几分朦胧,却仍旧抓着苏棠的手不肯松开:“这仗终于打完了......这些年,真是对不起你。”
苏棠有些莫名,什么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