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第一次见到祁念笑,他一袭白衣锦袍,负手立于游廊尽头,静静凝睇着满院粉妆玉砌。那时她便想,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看的一个人。
鹅毛雪花纷纷扬扬,整个庭院像是揉了厚厚的一团糯米糍粑,连假山都显得软软绵绵的——除却这条回廊,它有着人字一样的顶檐,故而未积雪,恰使廊道与天地素霜分为两重境地。
面前通路曲折逶迤,又仿佛,被隔绝出来的皎皎河汉,河汉的尽头,是祁念笑。
他背脊挺拔,身姿纤颀,自有风骨神韵;面容平和中正,鼻背犹如刀裁,高挺利落;薄唇微抿,下颌硬朗,秀气中糅合了些许刚毅;他忽一回顾,凤眸温润梳理,隐隐染着几分孤绝。
他只冲她淡然一笑,便是这凛冽寒冬中仅有的春色。
彼时,他已是枢密院右卫指挥使,一身文韬武略,为人谦和有礼,偏又那么好看,祁寒见他,就像仰望天上的月亮。
彼时,祁寒初到祁府,义父祁涟委派了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随侍左右。
“我叫连柒,”那女孩眉眼弯弯,笑时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是咱们祁府的连卫,姑娘有事尽管找我。”
从连柒口中,祁寒得知了祁家与元国之间微妙的关系。
且说百年间,北境游牧民族大举南侵,中原宋王朝被迫南渡,长江以北纷乱四起,中土社稷风雨飘摇。北方政权混战多年,最终为元族先祖统一;南宋朝廷则死守江南抵御侵袭,虽然实无北伐之力,却也生生坚守了四十年,成为元国啃不下的硬骨头。
十年前,元朝至元十六年,宋朝祥兴二年,元灭宋。
其中契机,便牵扯到了祁涟等江南富绅。
原来宋末江湖门派繁多,其中不乏投靠元朝者,而元军一路势如破竹,自然少不了投诚者的帮助。
当初临安城陷落,与祁涟率领的新月教脱不了干系,因着这层缘故,元朝皇帝早些年分外器重祁涟,甚至在迁都时,准许祁家北迁大都,赏赐了府邸商铺。但祁涟何等聪明,自知树大招风鸟尽弓藏,于是解散了门下帮派。先前新月教的门徒,皆转为家仆武卫祁府,得名“连卫”。
要说当今天下,虽得一统,却始终不算太平安定。战事频起,百姓流离,便是平和表象下的泥淖。
最激化矛盾的,大概是“四等人制”。
元国把天下人分为元人、色目人、汉人、宋人。色目人指最早归顺元族的北境各族,宋人则指南宋朝的遗民。
元族为上等,享尽一切特权优待。
色目人为次,在从政和律法上享有仅次于元人的丰厚待遇。
汉人居底层,最下是宋人。他们身份低微,颇受冷遇。
祁涟身上有着鲜卑人的血脉。据称,祁家祖先原本属于元族旁支,后来汉化改姓为祁,因此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