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喧闹一时,霎那间又安静下来,太后坐在凤倚上,气的手抖。
她知道,得了她的亲笔信,她已没了利用价值,萧恒很快就会让她继续陷入昏迷,甚至是......
想她这一辈子,斗后妃、笼夫君、收权臣,一世精明,临了到头却落得这般境地。
合.欢担忧的轻唤:“太后娘娘,娘娘?”
“您还好吗?”
经此一事,太后似乎瞬间苍老下去,她的双眼变得浑浊,神思变得迟钝,合.欢唤了好几声,她才慢慢转过头。
太后看着她,轻声问:“好孩子,你原本应该是承玄帝的人吧?是如何又跟了慕王?”
合.欢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坦然:“回娘娘的话,是因为慕王答应过奴婢,此事过后,不论成败,他都会帮奴婢出宫。”
还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足够富裕一生。
虽然承玄帝也曾许诺荣华,可比起留在宫中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富贵,她更想要自由。
毕竟以承玄帝的为人......
想到他平素的品性,合.欢不可自抑的害怕起来。
太后又问:“你相信他?”
合.欢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作答:“慕王虽说性子冷淡了些,可他多年来镇守边关,一次次击退东渠,这次若非因为双生子的事,他被卸任惩治,南夏或许根本不会遭此劫难,而且......奴婢其实私心里觉得,慕王保护自己的妻儿没有错,甚至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更值得人信赖。”
总比承玄帝那等恶毒小人要好的多。
但是这句话她不敢说。
太后缓缓靠在凤椅椅背上,低低道:“......你说的对。”
她摆摆手:“你下去吧,哀家想一个人静一静。”
待合.欢走后,硕大的寝殿只剩下太后一个人。
她望着这座仿佛死水一般的宫殿,她想,得了这么个结局,或许,这就是她的报应吧?
报应她当初因为嫉妒做了那等恶事。
如果......
太后忍不住想着,如果她当初没有诬陷贤妃,今日坐在龙椅上的或许就是慕霆渊那孩子,南夏是不是就不会被东渠侵占,而她也不会得到这般下场?
死寂的湖水泛起波澜,埋藏在脑海最深处的那段记忆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翻涌上来。
太后眼前,仿佛再次看到二十几年前,贤妃宠冠后宫无人比拟的模样。
贤妃真是美啊,美人各有千秋,可她的美却到了动人心魄的地步,明明长着一张合该祸国殃民的脸,偏偏又是个柔弱温善的性子,她好像生来就懂得怎样让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不是没人跟她争,而是没有人能争得过她。
属于她的那个时代,先皇的后宫繁花似锦,她却是园中开的最盛最艳的那一朵。
后来,或许真的是人各有命,她不光独揽了先皇所有宠爱,还是宫里第一个怀上龙种的嫔妃。
她的那一胎,备受瞩目,后宫中希望她生不下来的人不知凡几。
但最后,贤妃平平安安的诞下孩子。
那是个俊俏的皇子。
大皇子出生,先皇十分高兴,当天便给孩子取了名字——萧清晏。
以期江山永固,海清河晏。
只一个名字就能看出他对这孩子有多重视喜爱。
等大皇子满月,为给孩子祈福,先皇又大赦天下让万民同庆。
其声势浩荡,已不下钦定太子。
那时的她身为皇后,既无宠又无子,成了整个天下的笑话。
她嫉妒又无奈,却在这时,梁家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消息,贤妃在未进宫之前,曾跟当朝少府监韦大人有过一段情。
家中便给她出了个主意,可那计谋实在恶毒,当时的她怎么也不肯答应。
母亲骂她糊涂,等大皇子真的被册立太子,那一切就都晚了。
就在她犹豫不定时,她的夫君难得来到她的坤宁宫,却是找她商议,要册封贤妃为皇贵妃。
最终嫉妒战胜良知,她默认了家中的谋划。
不久,宫中传出风言风语,有人曾亲眼看见贤妃身边的宫女与前朝韦大人在暗处交谈。
众嫔妃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纷纷落井下石煽风点火,风言风语愈演愈烈,大家都说贤妃与前朝官员私交甚笃。
后宫不得参政,贤妃这是犯了忌讳。
先皇为堵悠悠众口,下令搜查重华宫。
梁家安插在重华宫里的人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贤妃和少府监的私情就这么被翻在众人的面前。
大皇子也因此被疑心不是先皇的孩子。
皇家血脉不容有任何疑点,先皇决定滴血认亲。
事情一直按照梁家的计谋顺利进展着,但就在滴血认亲的前一晚,她的坤宁宫来了一位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贤妃跪在她的脚下哀哭乞求,求她高抬贵手放过她的孩子。
“臣妾愿永居冷宫,哪怕被皇上赐死臣妾也愿意,只求您饶了晏儿一命吧!”
她居高临下的端坐凤椅,望着底下哀求的女人,既有嫉妒也有可怜:“贤妃,别怪我狠毒,我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只有我的孩子才有资格成为太子,要怪就去怪皇上吧,他不该被你迷昏了头,逼得我不得不对你动手。”
贤妃不停地磕头,柔美的脸上满是泪水:“都是臣妾不好,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道娘娘心善,求娘娘允许臣妾将孩子送走,臣妾保证,从今往后,大皇子会永远消失在世人的眼前,求求您了!”
......
回忆不堪回首,就如时光无法倒流。
人的决定总是与命运息息相关的。
太后久久的坐在凤椅上,长叹一口气。
随后,她重新铺开纸张,提笔写下一道懿旨。
既如此,慕霆渊,哀家便送你一程,也算还了曾经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