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的手指停在日记本的锁扣上，半天都没打开。
“沈太太……”他自嘲地勾了下嘴角，自言自语地道：“就原谅我这一次的卑鄙，好不好？”
话音落地的一瞬，伴随着很细微一阵的咔哒声，笔记本被打开。
日记本的第一页就写满了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字。
她的第一篇日记是十三天前写的。
沈渡记得很清楚，那天温乔是和徐梦出去玩了一下午，徐梦接她出去，送她回来，还在家里吃了晚餐。
她还说，那天她们去逛了商场，买了包包。
沈渡心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她记录生活的一种方式吧。
但是，当他逐字逐句看下去时，却发现日记里的内容和她那天讲给他听的行程，根本对不上号！
沈渡神色黯了下去。
他像是被点了死穴一般的站在那。
气氛沉默压抑的让人无法呼吸。
在那篇日记里，她写道——
【头痛的毛病困扰我很久了，这段日子更是成倍成倍的加重，我今天必须医院看一下了，去之前，我知道我可能会面临着什么，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打电话给小梦，让她来接我出去，何妈察觉到我的不对劲，问我要去哪，我只是告诉她我想跟朋友一起去玩玩，因为如果我说去医院的话，她一定不会允许我就这样出门的。】
【小梦一开始也以为我是真的打算出去玩，我告诉她，我要去医院，她又以为我是因为怀孕不舒服，可我当着她的面挂了产科的号，她很震惊。】
【在没确定结果之前，我依旧没多说什么，我想……这件事暂时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以为我做好了准备，我能平静地面对这一切，可是事实上整个过程我都在剧烈的发抖。】
【拿到检查结果的那一瞬，我的确感觉天都塌了下来。】
【医生说，我的脑子里长了一个东西，需要进行手术刮除，不然的话，随着它越来越大，我会失忆，会死。】
【抱歉了，沈先生，这一次我也想一个人顶一顶，应该……也不用顶太久的。】
【我一定会告诉你实情，但不是现在。】
【……】
温乔瞒着沈渡，只有一个原因。
医生建议她手术的时间在五月份，温乔想，她四月份再跟沈渡说，也是可以的吧？
起码这一段时间能让他开心快乐的迎接新生的喜悦。
她真的不想看到他心碎的样子。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会越来越差，记忆会越来越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她要好好地熬到手术的那天，所以，她也已经开始在为那场手术做准备了。
温乔从来不是那种多话的人，可是她却将那天的事情，将那天之后每一天的事情都事无巨细，栩栩如生的记录在日记本里。
翻过那些日记，那一行行文字都变成了极其具象的画面，映入人的眼帘，深入人的脑海。
她努力地将一切记录，还原。
沈渡觉得自己浑身冷的，僵的，像是一块冰一样。
越往下看，他握着笔记本的手愈发的用力……到最后不受控制地发颤。
他甚至需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才能保持自己脑子里短暂的清醒和理智。
而后，他继续往下看。
终于，他红着眼眶，看完日记本里所有的内容。
合上那个日记本的一刻，他心脏骤停，脑子里一片混沌空白，挺拔如松的身子在一瞬间像是被拦腰折断一般。
他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身子麻木地顺着那面墙滑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夜，很深。
屋子里平静地失常，平静地让人心底发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唇边忽而扯着一抹笑。
那笑是，自嘲的，无力的，悲凉的。
伴着那抹笑意一同涌现的，还有眼角的两行湿漉。
*
温乔也不知道自己那一觉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边要亮不亮的，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
肚子大了之后，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就连想翻个身都特别的艰难。
她磨磨蹭蹭了好久，才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将床边的灯打开，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这会是清晨五点……
清晨五点，枕边却是空空荡荡的。
沈渡昨晚没在房间睡吗？
温乔惺忪的眼底有过一闪而逝的困惑。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趿着一双软绵绵的拖鞋朝门口走去，这会还太早了，家里安安静静的。
她走到门口，步子猛然僵住，不过短短的一瞬，她就忘记自己出门的目的是什么。
她要去哪？
她要干什么来着？
温乔抬手重重地摁了下太阳穴，脑子里涌上一股胀痛的感觉。
此时，她分明就站在自己家的卧房门口，可她好像是一只迷途的小鹿，完完全全地丢失了方向。
好在值班的佣人很快发现了她，连忙跑了过来，“夫人，你今天起得这么早啊？”
“我……”
温乔欲言又止，眼神茫然地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佣人马上反应过来：“夫人，你是在找沈先生吗？”
听见‘沈先生’三个字，温乔骤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她重重地点了下头，“是！他去哪了？”
“沈先生昨晚凌晨的时候出门了一趟。”
温乔眼底的疑惑更深了，“他这么晚出门做什么？现在还没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