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必逊这几日看戏看得入了迷。
京城街头,好戏连台,令他目不暇接。
没等他得意多久,便收到一封信。
他展开一看,气得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好你个韩屹,竟想拉我下水?”
他气得来回踱步,走了好几圈,方才消了些气,低低地叹了口气,又返身弯腰拾起那团纸。
轻轻展开再次看了一遍。
最后,将信拿到烛台上点燃。
不一会儿,纸便成了灰。
“唉,莫非为了柳慕杨,谁鸟你韩屹啊!可惜,你逃了,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鲁必逊自言自语。
庶人静宜彻底崩溃了。
她收到了苍国来信。
信,是后廷的嬷嬷写来的,告诉她小王子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希望她能回去送他最后一程。
她展信一看,彻底陷入癫狂。
她一把扯住蓝田的衣襟,“你,到底有没有寄回去?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已经按单于说的做了,我做到了,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我的儿子?”
蓝田也很恼怒,她寄回了公文,小王子得病一定是意外,与阴谋无关。
可惜庶人静宜连番遭受打击,脑子已经不堪清楚了。
她一把推开她,面无表情地说,“阏氏累了,早些安置吧。”
说完转身出了门。
她回到自己的住所,白玉正发着呆。
她瞥了眼白玉,一言不发地往床榻上坐下,想到那个天真可爱的小王子,也不禁有些伤感。
希望天神保佑他平安度过病魔的考验!
隔日,鲁必逊求见圣人。
他的话,引得圣人震怒。
“小王请求陛下开恩,准许庶人静宜回苍国探亲。”
圣人原本笑吟吟的脸蓦地一沉,静宜好不容易回归大豫,自己岂可再次将她推入深渊?
“小王爷此话差已,静宜的亲人都在大豫,何来回苍国探亲一说?”
“陛下有所不知,庶人静宜曾在苍国产下一子,如今生命垂危,怕命不久矣!”
圣人脸色大变,砰地站起身,“静宜生过孩子?此事当真?”
鲁必逊错愕地看着圣人,“陛下难道不知吗?此事在苍国并非秘密,您岂会不知?难道静宜回大豫这么久,从未提过此事?”
圣人摇摇头,有些失神地跌坐在龙椅上。
若果真如此,他岂非拆散他们母子的罪人?
鲁必逊再次作揖,“陛下,请您高抬贵手,本王三日后回苍国,希望届时能带走庶人静宜。”
说完行礼退出殿外。
圣人勉强笑到鲁必逊出殿,紧接着脸色便沉了下来。
静宜,竟然瞒着他产子的事实。
她还好没能嫁进首辅府。
若非母后拦了她,真叫她进了首辅府,那他这个皇帝真的活成了笑话。
是他拼命迎了静宜回大豫。
亦是他同意静宜的请求,入首辅府暂居,引得柳慕杨愤而离府。
还是他浑不在意静宜的入府,甚至还认为是柳慕杨不够大度。
母后说得对,他于前朝之事尚算清明,但涉及到后宫后宅,便力有不逮。
他此时此刻,特别想见母后。
当即起身,往长宁宫走去。
“什么?”长宁宫里太后殿下吃惊地连连追问,“慕杨,离府了?出京了?”
夏大伴沉重地点头。
圣人该是早就知道消息,怕太后殿下担忧,一直瞒着。
今日若非他有事往前头去,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太后殿下急得双手颤抖,“怎么办?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受得路途颠簸之苦?路上可能吃好、睡好?
她九岁后从未离京,路上可有人相送?
她,这是要去哪儿啊?”
太后殿下越想越担心,越想越焦急,无限地扩大了可能存在的危害。
夏大伴安慰道,“殿下,您莫急,似乎首辅大人一路护送着。”
太后殿下闻言一怔,“阿夏,你说谁护送着?”
“首辅大人!”夏大伴不确定地说。
“他?!绝无可能!”太后殿下吼道,“若非他,慕杨怎会离京而去,她可舍不得哀家!”
“母后,夏大伴没说错,的确是首辅大人护送的,只是慕杨并不知道,韩公是悄悄跟着她。”
太后殿下暗中松了口气,可明面上依旧咬牙切齿,“慕杨自打九岁入宫,从未离京半步,她一个弱女子,又要颠沛流离,哀家心痛啊!”
她忍不住啜泣,心碎成了片片,呼吸都疼。
圣人五味杂陈。
他是来向母后道歉的。
是他识人不清,误信了静宜,给首辅添了麻烦。
可如今见了自家母后如此担心一个外人,他心里的不甘又泛了上来。
他苦涩地笑着,母后总是不避着他,当着他的面疼爱慕杨,难道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夏大伴默默地观察着,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
“阿夏,你先出去,哀家有话同皇帝说。”太后殿下冷静了下来,平静地吩咐夏大伴。
夏大伴神色严肃了起来,恭敬地行礼后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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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殿下同圣人都没有说话。
圣人有些忐忑与紧张,总觉得母后要同他说的话,可能很重要,亦可能不是他能承受的。
正当太后殿下要开口时,他腾地站了起来,“母后,儿臣还有公务……”
“坐下!”太后殿下厉声道,“皇帝,你不是小孩子了,一味逃避不是为君之道。”
圣人重新坐下,唇角再次浮现一抹苦笑。
总是这样,母后只当他是君王,而非儿子!
“鉴儿,你是否一直抱怨母后不够疼你,对你太过严厉?”
心事被看穿,圣人尴尬地咳了一声,“未曾……”
太后殿下却根本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说着,“鉴儿,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只是,皇家的母子情太过奢侈!
我若一味像慕杨那样疼爱你,你可还会有今日的成就?
你可能对付如狼似虎的皇室中人?可能防住你那些虎视眈眈的亲兄弟?”
圣人哑然!
他明白母后说的对,只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份期盼。
太后神色恍惚了起来,她眺望远处,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母后!”圣人轻轻地呼唤,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后,似乎人尚在,神已远。
他的心猛地一痛。
先帝驾崩,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母后始终站他身后。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地害怕,若母后离去,他还能依靠谁?
可他还来不及害怕,太后殿下接下来的话便犹如一道惊雷,震得他魂不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