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清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阎君大人可否把生死薄再借我用一下？”
酆都君点点头，把小册子合上放在掌心，将大手挪开递到她面前。
云清清接过道了声谢，掌中凝起灵力，翻开生死薄，闭眼进入了内景，借着生死薄的能力起了精细的一卦。
酆都君静静垂眸看着她，那张粗犷的脸上现出几分从未有人见过的温柔和倾慕，还有一丝怀念。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清清，丝毫没有不耐，仿佛可以就这样等到地老天荒。
直到云清清睫毛轻颤，缓缓睁眼。
酆都君立刻收敛情绪，又恢复了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凶相。
“如何？查到需要的消息了吗？”他粗声粗气地问道。
云清清将生死薄递还到他手里，沉吟着点了点头：
“跟我想得差不多，燕统领今日遇袭并非偶然，也不是因为他发现了兰蕊的异常去调查此事，而是有人早有预谋要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
酆都君眸色微动，随手朝生死薄翻了一下，紧接着面色一肃：
“燕宁命中无此劫，是有人干涉他的命数。但是，为何？”
云清清目光露出几分冷意：
“为了掩盖皇后之死的真相。”
“嗯？”酆都君没太明白，“他的死活跟皇后之死有何关系？”
云清清冷声道：
“皇后过世景阳钟响，民间立刻就有人有组织地散布她谋逆失德的消息，而我进宫遇到燕统领后，从他那里又得知，事实上这些消息在皇后死之前就已经有人在传了。”
“眼下是宫女兰蕊逃狱又刺杀皇上，结果散布传言的源头也查到了兰蕊身上，从而看起来像是皇后以命布的局，逼皇上为了国运掩盖事实放过她的家族，并且她的身后名也能保住。”
酆都君点了点头：
“你是说，真相并悄是这样，这不是皇后的布局？”
“不是……”云清清沉声说道，“或者说，皇后不过是真正幕后之人的棋子，而且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你是说，燕宁遇袭之事……”酆都君若有所思。
云清清面色严肃：
“摄政王府遇袭后，我和燕统领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后来凤凰台上皇后落网，皇上也知道此事一旦外泄国运必跌，宫里的消息也封锁了。”
“其实那日在场的所有下人，都被人暗中下了个小小的禁制，这禁制唯一的作用就是阻止他们将这些事以任何形式传出去，如果没有外力干涉，绝不会出问题。”
“而且一旦有外力解开禁制，我马上就会知道。而从始致终下人的禁制并没有任何一个被解开，那么……”
云清清顿了顿，声音越发沉冷：
“排除那些下人，知道整件事来龙去脉的人就极为有限，而燕统领，是除我以外唯一一个从摄政王府夜袭到凤凰台之变，从头到尾都在场的人。”
酆都明白过来，粗声道：
“所以，如果燕宁失踪，他就会成为散布消息最大的嫌疑人。”
“正是如此。”云清清点点头，“其实景阳钟响后，我发现民间有人在散布那些传言，也怀疑过燕统领，本想掐算他的底细，结果阴差阳错算到他有死劫，这才能赶到宫里救下他。”
“若非如此，对方但凡也有屏蔽天机的手段，等到燕统领失踪并被抹去所有痕迹，怕是我都要觉得那些事是他做的。”
酆都静静地听她说完，又问道：
“那你，现在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吗？”
云清清垂眸，声音低了些许：
“对方天机被屏蔽，卦象看不得……但，其实我有些猜测，只是现在还不确定。”
“是谁？”酆都君问。、
云清清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他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等确认了再说吧，多谢您了。”
酆都君见她不想说，也不多问，沉默片刻，道：
“你……要回去了吗？”
云清清想了片刻，说道：
“差不多了，但我还有件事想要请阿渡姑娘帮忙，不知大人能否借调她配合我一下？”
“……你，现在就找她？”酆都君的语气莫名有些迟疑。
“不方便吗？”云清清抿了抿唇，认真道，“此事很重要，我越早能见到她越好……”
“可以。”酆都君打断她的话，粗声道，“你去酆都城东边的忘川河畔，应该能找到她。”
云清清露出笑容：
“多谢阎君大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微微行了一礼后，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酆都君目送着她的背景，眼神复杂。
云清清突然转身回头，看向他。
酆都君立刻正襟危立，粗声粗气问道：
“还有事？”
云清清微微一笑，走到他面前，微微攥成拳递过去，道：
“劳阎君大人多次相助，这是我的一点小谢礼，还望不要嫌弃。”
酆都君铜铃般的眼睛微微亮了亮，嘴上轻咳一声：
“这……怎么好意思。”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手还是诚实地伸了出来，在云清面前摊开如蒲扇大的手掌。
云清清将自己的小手悬到他的掌心上方，松开手，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落在酆都君的掌心。
足有云清清数倍高大的阎王爷，指尖微微蜷了蜷，小心翼翼将手掌抬到眼前，盯着那珠子，铜铃般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
“这是……月英花的结晶？”
“阎君大人果然见过识广，正是。”云清清笑道，“我在人间一处秘境寻到了些月英花，便凝炼了一些，月英花是养魂佳品，想来地府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多……谢。”酆都君半晌才挤出两个字，表情有些木木的，似乎又变回了初次见面时那个讲话嗑嗑拌拌的模样。
云清清静静看了他片刻，淡然一笑：
“那我去找阿渡姑娘了，阎君大人，回见了。”
她转身再次离去。
酆都君将月英花结晶紧紧攥在掌心，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厚重的大门后，眼眶忽地一红。
“呜呜……她……送我礼物了……真好……”
身形巨大的地府之主，转身迈着打雷般的步伐，一边抽抽搭搭一边轰隆隆地大步走到后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