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样的事，赏花宴也办不下去了，顾亦宁也跟萧煜轩带着茂儿伤马车走了。
只是马车上，顾亦宁一言不发，显然心情不好。
萧煜轩看着她，良久才问道：“顾悦然母女结局太好了，所以心情不好？”
顾亦宁想了想，回答道：“是，也不是。”
“什么？”萧煜轩有些意外，没听明白。
“莺儿被打被发卖了，可是顾悦然，她就算真的承认今日是她下的药，看在她是安国候家嫡女的份上，最大的惩罚，不过就是嫁给严三公子当妾室，你觉得这公平吗？”
萧煜轩沉默。
顾亦宁又道：“明明都是两个同样的人，顾悦然甚至还是主犯，莺儿是从犯，可因为出身的关系，莺儿是奴婢，所以可以随意发卖甚至打杀，可顾悦然，因为出身高贵，所以小惩大诫，甚至不用受到任何惩罚，你觉得这样的世道真的是你想要看到的世道吗？”
她不是无脑穿越女，所以一到这个世界，就先适应这个世界的节奏，她从来不会为了凸显自己而乱穿衣服，也不会想要高调而乱背历史诗词。
甚至一来的时候，她只是把自己当个局外人，只想着前世那么辛苦了，到了这里，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并不歧视这里靠着男人生活的女人，大环境就是如此，权势掌握在大部分男人的手里，社会的进步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或者需要当权者提出改革。
而且这改革，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达成的。
但顾亦宁毕竟当年也是一名国家隐蔽战线上的战士，若不是心中有信念，有守护一方平安的安国之情，这种职业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去的。
她能坚持，那信念就十分坚定。
以前她没有归属感，现在她就是将东离当做了自己的祖国，那么，她也希望自己的国家能更强更好。
可惜，她现在尚未登上最高的位置，但她觉得，趁着这个机会，她得给萧煜轩好好洗洗脑，将来如果他成功登顶，才能将这些事慢慢实行起来。
果然，她这番话说完，萧煜轩也陷入了沉思。
他从小就是皇子，他出生的周围环境就是这样的，虽然不表示他完全接受和支持，但也从未想过要去改变什么。
在认识顾亦宁之前，他甚至也不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问题——虽然他因为看到父皇整日被几个女人缠着焦头烂额，甚至滋生了各种问题，所以他对娶妻妾这种事，心中是有些抗拒的。
甚至动过一辈子不娶妻生子的念头。
是的，如果不是顾亦宁的出现，他还一直觉得女人是这个世上最麻烦的生物，他一个女人都不想要。
可是顾亦宁出现了，她出现的那一刻，他便觉得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就足够，什么三妻四妾之类的，他甚至都觉得那些男人脏得很。
后来，他又看到了顾亦宁的能力，不输男人。
所以，为什么非要将女人都圈于后宅呢？
她们除了大部分力气比不上男人，其他的差哪儿了呢？
而顾亦宁，就算是武力值，也并不比男人差啊！
现在，她问他：这世道是你喜欢的世道吗？
是吗？
被这么一问，他忽然就觉得，是的，这个世道真的还有很多需要更改的地方。
“那你喜欢怎么样的世道？”他忽然很想知道。
她能这么问，肯定就是有向往的世界。
是的，她不是原来那个顾家千金了，她说过的，所以，她来自其他地方，那么那个其他地方，是不是就是她向往的世界？
“平等，自由，孩子们不管出身如何都能读书能识字，不管男女，都能出门工作，男女同工同酬，没事呢，可以去旅游度假，看看祖国大好河山，交通方便，天上地下都能走……这个算了，估计几百年内都实现不了，不过前面可以实现。”
“还有，最重要的是法治，所有人，不管出身家世，不分三六九等，每个人都要遵从统一的律法，不管你是世家还是平民，没有卖身契，除了国家机关的审判，没有人可以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如果你剥夺了，就需要受到法律的审判。”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她总结。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萧煜轩咀嚼着这八个字。
她刚才说的世界很美好，但目前很难实现。
但是……这八个字，如果他能登上那个高位，也许立刻可以尝试实行。
“好，我尽力。”他声音轻，但很有力。
顾亦宁听到了。
她覆上他的手，点点头：“不要急，慢慢来。”
她前世所拥有的一切，经过了几千年的变革，饶是如此，依然无法做到百分百的完全平等。
现在，能努力做一点，那就是进步。
“我知道。”男人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确实只能慢慢来，这个他知道，但是他会很努力。
严府和煜北王府距离不远，茂儿早就醒了，但顾亦宁还是让他平躺着，慢慢退麻药。
此刻，听见他们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也就乖乖地躺着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
“想说话吗？”顾亦宁见孩子很乖巧的样子，心情也好了一些，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暂时不能给你吃东西，不过等到了王府就能吃了，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六舅母。”茂儿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然后轻声道，“谢谢，不疼了。”
“好乖啊。”见茂儿这般样子，顾亦宁不由有些心疼。
他在严家肯定是千宠万娇，然而严府人多，勾心斗角自然也多。
他聪明，静平公主还爱带他进宫，所以见到的阴暗面就更多了，这养成了他年仅五岁就谨小慎微的性格。
静平公主大概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自己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长大的。
顾亦宁叹口气，看了一眼萧煜轩，她想起了萧煜轩是如何长大的。
外人看他嚣张又阳光，可谁知道，他最亲的人，可能伤他最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