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幼渔昏睡期间,她梦到了那个孩子。
那是个小姑娘,一直走在她的前面,梳着两个小辫子,穿着小花衣,怎么喊也不回头,就那么一直跑跑跳跳地往前走。
那孩子走到马路上,走到水池边,走到悬崖上,走到阴暗的沟渠里,就像在寻觅一处安息之地。
可这些地方,哪里也不能安息。
回来吧,回家吧!
江幼渔跟着那孩子,在那孩子身后呼喊着,然而那孩子始终没有回头。
她追了很远,最终也没追上,小小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混沌之中,幼渔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以为自己不会太悲伤的,但醒来后,江幼渔还是流下了眼泪。
隐隐作痛的小腹,安静而悲伤的病房,都在告诉她这件事。
“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小米粥?我刚打来的,还热着呢。”
司徒寒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
她看向这个殷切关心着自己的男人。
看着这张已经熟悉了二十年的脸,她的泪水却更多了。
不管多么恨他怨他想逃避他,她发现,自己在看到司徒寒的这一刻,都产生了一种安心感。
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即使,是不可宽恕的罪过,也有他一起扛着。
是,他是该一起扛,毕竟这罪过是他们两人一起犯下的。
司徒寒抽了张纸巾,帮她沾了沾脸上的眼泪,并未说太多安慰的话。
事已至此,任何安慰都显虚伪。
他恰当的沉默,以及对她这次决定的支持,让江幼渔对他的敌意减少许多。
在生死面前,一切爱恨都显得轻如鸿毛了似的。
江幼渔突然不那么恨他了。
甚至可以用平常心来看待他。
“你要是没胃口,晚点再吃也行。”司徒寒又说道。
江幼渔注意到了司徒寒憔悴的神色,以及暗哑的声音。
想来他今天也不好过。
这段时间,江幼渔折磨自己的时候,她也是在折磨司徒寒。
她知道怎么让他更痛苦,所以做的每件事,每句话都故意踩在他的痛点上。
遗憾的是,看到司徒寒痛苦,她也并没有十分快乐。
有时候,甚至会更难过。
他说,他还想回到过去那样的相处,江幼渔何尝不想呢?
她看向床头柜上那个保温饭盒,“帮我盛一碗吧。”
一听她要吃饭,司徒寒眼睛都更明亮了一些,连忙起身帮她盛粥。
他这份卑微和殷切,让江幼渔觉得自己更加恶劣了。
就好像,自始至终错的人都是她一个。
司徒寒盛好粥,帮她把床摇起来一些,正打算喂她吃,她伸手接过了粥碗。
“我自己可以,你要是也没吃东西,就陪我吃一碗吧。”
也许是她突然的友好,让司徒寒太过意外,他傻愣了片刻,才点点头:“好。”
病房里很安静。
即使这是一间八人间。
一直有人在说话,但声音是压抑的,低落的,空气里透着沉重的悲伤。
躺在这病房里的人,都是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和父亲,不管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
幼渔和司徒寒也低低地说着话。
他们就着病床上的小桌,一边吃着粥和小菜,一边像一对普通的小夫妻一样,说着手术的事情。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需要注意些什么,这段时间要怎么休养,等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