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升平出生后,蒋华东做起了四好老爸,对于曾亏欠小玉玺的,全都弥补在了这个儿子身上,原本雇佣的两名保姆,被他全部辞退,他亲自上阵,白天忙工作,晚上随时照顾他吃奶,薛宛很贪睡,通常都是挤了母乳放在冰箱内,半夜蒋升平饿了,蒋华东取出来热了后喂他,再轻轻拍打着等儿子打了奶嗝儿睡着放回婴儿床,等他躺下后还是神采奕奕,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上了马达一样,怎么都不觉得累。
虽然足够疼爱孩子,可蒋华东也非常理智,他面色郑重对薛宛说,“男孩不比女孩,太纵容容易学坏,造成后期性格长成后无法估量的后果,女孩子顶多吃亏,可男孩子会惹出大麻烦,如果他性格像我,那么还好些,可如果像你,冲动起来做事不计后果,经常犯起愚蠢的毛病,就很容易让我们记挂。科学家做过一项统计,中国很多长大后做了坏事的孩子,很多都是从小跟随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身边生活,老人对第三代非常疼爱以致于纵容成了皇帝公主,让孩子从小就有一个思想弊端,我要的一定可以得到。不过幸好你和我的父母都死得早。”
薛宛:“……”
前面说的挺有深度,可最后这句是人话吗。
什么叫幸好?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蒋华东神气了一辈子,他就算说的话再过分再冷漠,也没人敢反驳,都是毕恭毕敬,以致于他有时候以自我为中心习惯了,女人认为这样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可薛宛觉得…难怪他不会说教小玉玺,因为小玉玺张口闭口无法无天全都是随他。
蒋华东颇有几分凝重和忧愁看着婴儿床上吧唧吧唧吐奶泡泡儿的蒋升平,“等到他两岁后,我就不会再对他笑。你可以做慈母,但我会做一个非常厉害的严父,不过小玉玺那边,还是我来负责。”
薛宛非常欣慰的点了点头,还好,蒋华东没有被老来得子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男孩的确要严厉对待,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百分之九十都会长歪,这是一种社会风气下衍生的产物,熏陶在大背景中很难独善其身,除非你用强制手段将这棵树苗扳正。
蒋华东霸道总裁了一辈子,教育儿子当然是手到擒来,大不了就打,薛宛还是很开得看的,她绝对不心疼。
好在蒋升平非常聪明,也给外的活泼,一岁零四个月的时候已经走得很利索,也会咿咿呀呀说话,比如八八,妈妈,嘚嘚,蛋蛋。
蒋华东对于蒋升平特别喜欢喊的“蛋蛋”持有一个疑问态度,这孩子长大不会是小流/氓吧?
蒋华东虽然做了半辈子地下圈子老大,但可从没有对女人耍过流/氓,张口就喊蛋蛋的小男孩,真是让蒋华东觉得…颇有担忧。
顾升对于这个小男孩也非常喜欢,他虽然还是单身,但最近听刚子透露,他有些不对劲,不知道在找什么人,经常心不在焉,这天过来时,也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一副陷入情场的小公举样。
蒋华东垂眸看着顾升非常精彩的表情,笑着说,“枯木开花了吗。”
顾升愣了一秒,然后非常没好气说,“再枯木,我也比你新鲜。”
蒋华东没有理他,而是非常温和笑着朝沙发上抻着小短腿往地上蹦的蒋升平说,“升升,好儿子,不许和爸爸犟嘴,爸爸没教育过你要听长辈的话吗,过来,让爸爸抱。”
顾升:“……”
他这是说谁呢?
蒋华东转头看了一眼顾升,又看了看蒋升平,“顾总没有发现你的五官和我儿子非常像吗。顾总又非常显年轻,现在看上去和二十多岁的青年并无不同,如果一起走出去,也许陌生人会认为你们是兄弟。”
顾升冷笑说,“兄弟不兄弟的你先别讨便宜,我告诉你蒋华东,我现在打架依然能和你打个势均力敌,你要是想找不痛快,咱们出去别吓到孩子。”
蒋华东二话不说指了指门口,两个加起来都要到一百的男人怒气冲冲往门外走,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是互看不顺眼,给买东西开门回来的薛宛吓了一跳,“你们要干什么?”
顾升正要张口说话,刚子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那边语气非常惊喜而急促说,“升哥,上次那个女人,我找到了!”
顾升眼底忽然闪过一抹亮光,“在哪里?”
“在公安局,她偷一个男士的钱包让人给逮住了。”
顾升:“……”
他闭了闭眼睛咬牙切齿说,“她就这么缺钱吗?宁可出去偷抢也不肯跟我?”
他气得挂断电话,抬腿就往门外走,蒋华东一只手臂横在他眼前,“还打吗,升升的哥哥。”
顾升抬手就是一拳,蒋华东眼疾手快握住,两个人看着对方的脸,忽然觉得很好笑很幼稚,一起笑出来,顾升飞快的跑出庭院,薛宛看着很好奇说,“他一向很沉稳,今天怎么了。”
蒋华东微笑说,“我也一向沉稳,但是沾上你的事,就慌不择路,一个平常冷静自持到让人认为没有感情的男人,一旦变得慌张失神,就是要梅开二度了。”
升升进入幼儿园后还是由桑蟠紫负责,这个幼儿园的所有老师都还记得多年前那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小玉玺,听说这是蒋华东的幼子,小玉玺的亲弟弟,在接待他进园前都非常头疼,女孩再闹也闹不出格去,可男孩如果继承了蒋华东那样的脾气,这边女老师会觉得非常痛苦。
天天置身冰窖里一样,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所以在升升进园的前一天,幼儿园还召开了老师大会,针对这名小祖宗指定了一系列教育方案,然而很多事都是没有定律可言的,升升入园后有一个多月,就让全园的老师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桑蟠紫,大约深受小玉玺荼毒,所以对升升喜欢得不行,联系家长时非常高兴说他聪明听话,乖巧懂事,安安静静时像一个小姑娘。
升升的脾气性格的确比小玉玺好很多,有几分薛宛的样子,坐在那里像一个小大人,喜欢看小人书,注视人的目光专注而深邃,不哭不闹,从来不会给人添麻烦,懂事得让人心疼。
一直到升升上小学,入第一批少先队,做班里的大队长,成绩从来都是第一名,没有让蒋华东和薛宛操过一点心,而蒋华东和薛宛也逐渐不如中老年行列,大约是人越老越有一颗幼稚的童心,儿子这么让人骄傲,以致于蒋华东和薛宛几乎每隔几天就给老师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什么时候开家长会,每次都是点名表扬,其他家长拿蒋升平作为教育自己孩子的榜样,两个人听着非常自豪,经常是抢着去,为此薛宛还和蒋华东差点动了武器。
“我去开会,你都去了两次了,这个学期我还一次都没有去!”
蒋华东看着薛宛手上拿着的茶壶,嘴口正对着自己,他面无表情说,“打吧,我轻伤不下火线,带伤坐轮椅也去。”
薛宛:“……”
而与此同时的小玉玺已经是花季少女了,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校服短裙,开始了非常青涩懵懂的初恋,蒋华东和薛宛作为一个良苦用心的父母,觉得到学校麻烦老师帮忙盯梢太没品了,可是怎么逮住呢?
于是薛宛想了一个更没品的法子,“华东,咱跟踪吧!”
蒋华东坐在车内看着人山人海的学校门口,“这么幼稚的想法你也说得出口。”
话音未落小玉玺忽然背着书包从里面出来,她身后跟着一名和她看上去一边大的男生,长得非常帅气白净,有点程毓璟年轻时候的味道。
薛宛刚想问不跟踪怎么办呢,还没张嘴呢蒋华东忽然吩咐司机说,“跟上,不要被发现。”
薛宛:“……”
小玉玺和那个男生在学校一侧的人行道树下站着聊天,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到最后几乎都贴在一起了,男生的手有些含蓄落在她腰上,小玉玺的耳根是红的,低着头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薛宛还在看着,蒋华东忽然推开车门蹿了出去,身手依旧矫健极了,薛宛拉他没拉住,只抓了一点西服的尾摆,还被蒋华东给扯了回去。
于是她再回过神来,蒋华东已经走过去了。
她急忙跑下车,追到跟前,男生看着蒋华东蹙了蹙眉,轻轻对怀中小玉玺说,“思思,这个男人好像你爸爸。”
小玉玺转过头,看到蒋华东那张非常凌厉深沉的面孔时,她立刻推开男生,有些惊愕说,“这就是我爸爸。”
男生吓得眼睛一睁,下意识的转身跑了几步,小玉玺气得叫他,他却越跑越快,最终跑上了一辆公交车。
小玉玺呆呆的看着那辆车,眼底充斥着满满的失望。
蒋华东冷笑说,“这样没胆量没担当连和我说话都不敢的男生,就是你喜欢的吗。一个能随时放开女人的手,将她置身在险境中而他自己落荒而逃,他能担负起你的一辈子吗。他未来能有什么出息,能给你足够优渥的生活保障吗。爸爸不是非要他坐豪华私车,坐公交就瞧不起他,爸爸最穷时连走路的鞋都买不起,爸爸没有家世偏见,但他这样的逃避和胆怯,就足够让爸爸看清楚他没有发展没有魄力。十几岁少年,已经可以看出他的人生走向。除非经历非常大的坎坷和波动,否则他一生就这样下去了。你还很年轻,知道未来还会遇见什么人吗,早恋并不是一件好事,它会让你在错误年龄错误感情中对异性产生不好的印象,从而影响你一生的择偶观念。”
小玉玺一言不发走在最前面,失魂落魄进入车内,薛宛扯了扯蒋华东的手臂说,“她会不会想不开。”
蒋华东非常无奈戳了戳薛宛的额头,“你女儿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她会想不开?她不让别人想不开就很不错了。”
事实证明,果然,小玉玺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更没有听那个男生的任何解释与辩驳,她非常正确选择了听蒋华东的话,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没有再谈一段感情。
小玉玺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国外的一家学校,在国外留学期间,认识了一名任职国际银行的法国男人,对方家世非常好,他自己也很独立上进,完全附和蒋华东曾经教育她那番话。
而这个男人充满着让她着迷的异国浪漫情怀,还会用法文作诗,用各种字符绘画,喜欢登山和极限运动,还喜欢摄影,小玉玺就是在他的偷拍下和他认识的,她在他的镜头下找到了从来没发现过的最美的自己。
大约是从小受蒋华东非常冷漠死板的熏陶,她对浪漫的男人真是抗拒不了,所以很快的,就坠入爱河谈婚论嫁。
蒋华东知道这件事后,非常沉默得坐在书房内,他抽了很多烟,看着空荡的办公桌一言不发,薛宛知道,他舍不得,那个男人没有到中国发展的念头,那么小玉玺一定会嫁过去,他放在掌心纵容宠爱了将近三十年的女儿,忽然就这么离开了,到距离那么远的异国他乡,他哪里能舍得,怎么能放心。
在小玉玺带着未婚夫回国看他们那天,蒋华东喝得有点多,他轻轻对小玉玺说,“你很爱他吗。”
小玉玺笑着点头,“是,除了爸爸,他是第二个对我最好的男人。”
蒋华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再疼爱的女儿也不可能在他保护下过一辈子,早晚是要交给另一个男人的。
他拍了拍她肩膀,“对你好就行,爸爸并不图求别的东西,只要能让我女儿幸福就好。”
小玉玺在灯光下看着已经六十岁的父亲耳鬓边越来越多的白发,他好像一夕之间就苍老了很多,她还记得自己四年前去国外时,他还没有这样老。
她握住蒋华东的手,带着哭腔说,“爸爸,我是不是很不孝,如果您舍不得我,我不嫁到国外了,我嫁一个上海人,我每天都回来看看您和妈妈。”
蒋华东笑着将小玉玺纳入怀中,他爱怜无比抚摸她那一头长发,像极了薛宛年轻时的样子,记忆里初见林淑培她也是一头青丝非常单纯,眼睛里格外清澈,只是后来改变得让人害怕。爱情这样的东西向来没有道理,能说得出口的爱情往往很不纯粹都掺杂着利益,蒋华东对小玉玺说,“你要做一个像你母亲那样的女人,不比成功,但一定要嫁一个你认为最值得的男人,从年轻到苍老都非常单纯,不要有害人之心,适可而止的自卑和自傲,将你的未来依附在一个对你好的男人身上,也要保持独立和坚韧的心,你要学会和所有异性保持非常友好的关系,因为父母无法陪伴你一生,而你也永远无法了解谁会在你危机时刻出手救你,救男人的往往是男人,可救女人的往往也都是男人。但不要过分,不要让人觉得误解,人这一辈子最难的不是装糊涂,而是活得明白,活得有分寸。”
蒋华东这一生活出了他一个男人最该有的精彩,他也非常明白自己要什么,每个阶段该做什么,他会一步一步的运筹计谋,直到达到自己目的,他从没有失手过,也不允许自己失手。
可凡是获得成功的人,都比平凡的人伤害的人更多,背负的道德枷锁更重,成功是需要建立在利用和城府之上的,所以蒋华东的成功,也是踩着太多人的不甘和仇恨走到今天。
然而他庆幸自己不是一个单纯的好人,因为这个社会太复杂,而头脑简单只单纯看表面的人,永远不会成功,一生都只能简单的碌碌无为,够吃够喝,不会有多余资本囤积任何一样东西。可蒋华东不甘愿做那样一个人,因为那样他给不了薛宛和孩子最安逸的生活保障,不能成为一个让所有人仰慕的王者霸主,他需要在这个能将人淹死的庞大社会中艰难求生,做别人的下属,这太委屈他的能力和胸膛。
蒋华东在宏扬分部拓展到第十三家时,恰好是他和薛宛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
他们挽着彼此出席,第一次这样毫不避讳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有人眼尖发现,蒋华东当初在和上一任妻子还在婚姻内,身边就是这个女人,他放出了无数烟雾弹,将众人视线吸引到了他并不在乎的女人身上,而其实他真正要保护的从来都是这个叫薛宛的女子。
世间女子千千万,为何她能得到这个男人的心。
所有人将审视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年长日久她越来越有蒋华东的大气和沉稳,并不回避,任由她们的打量,而众人也就纷纷明白,没有任何原由,她就该是蒋华东的夫人。
有记者躲避过保镖围城的人墙,从另一侧迂回到蒋华东和薛宛面前,他们有些惊讶这人从哪里来的,那记者非常期待的目光看着蒋华东,“蒋总,我是华都时报的记者,非常好奇您和您夫人二十年感情还能这样如胶似漆,请您一定不要拒绝我。”
蒋华东握着薛宛的手,他朝赶来要清场的保镖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他对那名满是诚恳的记者说,“我对我太太的感情,也不如当初那几年炙热,但我会告诉自己,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我们几次险些成为陌生人,当初的坚持为了能相携到老,那么当这一切都做到时,就没有理由荒废和不珍惜。世上一起从年轻走到白头的夫妻有很多,只是我们站在这样的身份上,得到了更多人关注,我们在爱情和婚姻中,是最简单平凡的伴侣,虔诚而惜福,可以让我们再走二十年依然如初。”
——因为走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坚守着你的坚守,幸福着你的幸福。
眨眼间小玉玺已经变成了大玉玺,即将嫁为人妻,她穿着洁白婚纱从楼上下来时,薛宛忽然控制不住得哭了,二十八年弹指一挥间,那么小的女孩出落得这样漂亮,她要离开他们了。再不是那个坐在父亲肩头大骂三胖子的小魔头,她变成了薛宛和蒋华东都非常期待的样子,温柔端庄,高贵美丽,集合了他们身上所有优点,可她忽然怅然若失,时光慢些再慢些,她好想再回到很多年前,小玉玺还咿咿呀呀刚学说话,她还很年轻,没有一丝白发,而不像现在,需要用很多染发剂,而蒋华东却已经苍老成了另一副模样。
小玉玺在看到父母眼睛红的那一刻忍不住哭了,蒋华东还是那样高大挺拔,眼底对母亲盛满了几十年不曾变过的温柔,可他头发全白了,再不是她曾经最坚强的保护墙,再不是她曾经可以跑很久都追不上的爸爸,而是一个眼睛有些模糊,需要她说很大声才能听清楚的老人。
小玉玺哇一声哭了出来,她提着婚纱裙摆飞快扑入他怀中,似乎这世上那么多男人,只有爸爸的怀抱最暖最安全。他从不会在任何时候推开她,总是伸开双臂,你累了就扑进去,他即使抱不动你了,还在坚持。
蒋华东眼圈通红,他哽咽着声音,轻轻拍打着小玉玺的脊背,“相思,记住爸爸的话,要孝顺公婆,体贴丈夫,遵守妇德,不可以任性固执,为所欲为,法国很远很远,需要坐很久的飞机才能回来,我和你母亲怕见过你就舍不得,她也不年轻了,喜欢哭哭啼啼,我会心疼,就不再过去看你,受了委屈回来,娘家的门给你敞开,可你要记住,不是任何人都会永远不变的对你好,你丈夫更不会像我和你母亲这样纵容你,不需要你付出一点也视你为最珍贵,你要学会付出、理解和包容,不要让我和你母亲担心。不用想我们,我们还有你弟弟,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