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程季泽终于有了死的理由。
孟霜并没有阻止他，她只坐在自己的病床上，手上翻着一本刑侦方面的书，红蓝交叠的笔记在侧页做了很多批注。
“你上次来这里把那个落在了我的桌上，我给你打电话，你让我扔了。”
她弧度圆润的眼眶微微眯着，也许是因为窗外过于刺眼的阳光。
程季泽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扔掉，他把那个手链套回了自己的手腕上，木坠子一下一下砸着他的手心。
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哥哥呢，他怎么不来接你？”
“他死了。”孟霜将书合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以往总是笑得甜美，身上有点大家小姐宠出来的娇气，但不算多。
程季泽总在逃避自己同意和孟霜合作的理由，自我安慰是这种性格的人都擅长让人答应她们的请求。
孟霜的哥哥他前段时间才见过一面。
对方只是个消瘦些的年轻人而已，身上有那种大权在握的气质，但总体来说不像是个多么险恶的人。
至少程季泽作为刑警的雷达并没有警示。
只是当时对方看到他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似乎错愕之中又有些惊奇……
就像是即将要得到自己期待了很久的一件礼物那样的眼神。
可程季泽并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他是去商议解除婚礼的，那人——孟家的家主却意外的好说话，丝毫没有为难他。
程季泽知道孟霜依赖这个哥哥的同时也很惧怕他，才需要借着和他的婚约来摆脱家庭的泥潭。
程季泽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假作出一副相爱的模样蒙骗孟家的眼线。
那次一见之后却不理解孟霜惧怕的原因了。
她低低地笑起来，金色的阳光避开了墙角的阴影，并没有渡在她身上。
但她开口时，嗓音却哑了：“程季泽，我后悔了。”
程季泽的脸上没有意外的表情，即使他还不清楚孟霜哥哥的死因。
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不得不认真听进去。
“要是早知道那个人是房以橙……我死也不会选你合作的，程季泽。”
“他找了那么多年，终于找到，却只能得知她死了的消息……哈，是我害死了他。”
程季泽死死盯着她，喉口干涩发紧：“……你什么意思，你哥跟房以橙有什么关系？”
孟霜却不回答他了，发红的眼圈阴厉地看了回去。
“你就比我好到哪去了吗……房以橙是被你逼死的，阿泽。”
她将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的重，亲昵的称呼却用着要把人抽筋扒皮般的语气。
“哈……你现在这副追悔莫及的样子给谁看？总不会是给房以橙看的吧。”
“她不会再想看见你了。”
程季泽头痛欲裂，只想让她闭嘴。
孟霜却根本没管他，手中的书皮被反复翻过，已经卷了角。
她低头喃喃，用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
“我做了他这么久的妹妹，总要有一次能帮上他的吧。”
……
程季泽伸出手，手背上接住了房以橙滚烫的眼泪。
他已经知道了眼泪的味道，再也不会厌烦，这是这一次的预感却格外危险。
似乎灵魂中的某个地方在警示，他即将要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了。
他想要解释，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因为房以橙看过来的目光，冰冷到毫无温度。
“阿橙……”
我错了阿橙，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错了……
“我不想听了，程季泽。”
她冷然拒绝，眼角的泪水被重重擦过。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父亲那里也希望你能自己搬出去……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她忽然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了鲜红的请帖放在他的床头，展颜一笑。
“我的婚礼还是希望你来参加呢，毕竟我不是答应过你要把喜欢的人带来给你看吗。”
“记得不要缺席，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