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飞的雪花肆意落到他的墨发，道袍之上，更添冷意，但江羽已经被这绵密的冷痛刺到了麻木。
直到双手和膝盖磕出青紫，浑身僵不能动，寒到发颤之时，才终于迈上最后一级石阶，看到那座熟悉的道观。
他感到眼前一片昏暗，将将欲倒之时，一双苍老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他，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师父……”
京城内。
素来随心洒脱的云止对这场婚事格外重视，他前前后后布置了半月余，才终于妥当。
一时唢呐震天，喜气洋溢，楚惊棠缓缓从花轿内走出，迈入云府大门，堂内宾客满座，纷纷道贺。
在所有贺喜中，一道突兀的反对声直入堂内。
“慢着，这桩婚事，你们不能成。”
楚惊棠撩起盖头错愕回头，只见一身青色道袍，玉冠束发的人跨门而入——
正是江羽！
江羽的出现像是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让原本喜庆的婚事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整个云府的气氛瞬间凝固。
江羽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坚定如铁，远远穿过人群，目光直直地落在楚惊棠的身上，仿佛要透过那双眸，看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半月之前，江羽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寒毒发作将要晕倒之际，他的师父无为真人扶住了他。
那时他已经是一身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师父，叶殊品行不端，在山下欺蒙于我犯下过错，我越过您将她逐出了师门，还请师父责罚。”
“我当初的教诲，你可曾放在心上？”
无为真人看着他，眼中满是惋惜和责备，但最终却没有过多责怪他。
“徒儿有负师恩。”
江羽的声音，在风雪声中逐渐低微。
让他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上山，以此来清洗他的罪孽。江羽没有怨言，只是默默地接受了这个惩罚。
他一步步向上攀登着，每一步都仿佛是对自己过去的一种忏悔。
他跪在祖师爷的像前，燃上了三炷香，默默地祈祷着。
“弟子江羽，祈求楚惊棠一生平安顺遂，富贵安乐。”
无为真人从身后走近，见他如此，又是一声微微的叹息。
“你俗尘未了，纷乱扰心，既来了，便留在观中清修一段时日吧，拂一拂躁心。”
江羽始料未及，抬眼看去，迟疑道：“可是……”
“陛下那，为师会修书一封，看在清虚观为师的面子，陛下不会怪罪于你的。”
江羽那双素来寂然寡淡的眸中透着一股不安。
不是担忧离开朝堂多日，而是担忧楚惊棠，担忧自己离开她过久会生变故。
因此在观中修行的这半月，江羽虽每日照常祈经祷告，却几乎是日日坐立难安。
直到从香客上香时听闻楚惊棠将要成婚，江羽再也坐不住，向无为真人辞行，执意下了山。
他无比庆幸自己的执着，他赶上了，却又有些难堪地愧疚。
而楚惊棠也不曾想到，离开多日的江羽会在这时出现。
还是观礼的林青竹最先忍不住，颇为讽刺道：“国师大人，听闻你这月上山修行，请帖上可没有您的名字。”
饶是一贯温和有礼的云止也不禁黑了脸色，他云家好歹也是京中士族，如此重要的时日却被人出言搅扰。
云止面色不虞：“国师大人倒是说说，这桩婚，缘何不能成，若没有个所以然，即便您贵为国师，我也定会状告你。”
江羽面对诸多的质问，面不改色也没有理会，只是目光未曾从楚惊棠身上移开，轻声问询，带着自己都想不到的颤抖。
“惊棠，这是你自愿的？”
楚惊棠在错愕中回过神来，神情随之冷了下来。
“国师大人若是来讨杯喜酒，我们自是欢迎，但若是别的事，便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