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第一次见，她冷冷淡淡，苟言笑，像一尊冰肌玉骨的雕像，在走廊的动荡难堪里真实了，却暴露的狼狈、彷徨。
“郁梨。”冯时恩温声，“等到了欧洲，我们第一站达佩斯，那——很美。”
郁梨怔住，达佩斯，自由之城。
大暴雨，中环被淹，薄颐章迟到。
郁梨回不去对面，傅瑾时邀请她在客厅下棋。
琴棋书画，插花品茗，今中外美术艺术，豪门金必修课。
郁梨也学过，感兴趣的钻研，不感兴趣的仅限解。
下棋，她不在行。
眼见白被黑绞死，作为输家，她一颗一颗仔细捡，归拢棋盒重来。
傅瑾时赢得多，笑的露齿，“常败不馁，大将之风。”
郁梨掀眼皮，瞅他一眼，先局一手，“你牙里有茶叶。”
这一刻，傅瑾时下意识闭嘴，严肃表情。
忽地，记忆浮光掠影，回到冰岛那间门窗紧逼、热气干燥的小卧室，她扯他耳朵俯首，发丝拂过他脸颊，那么心怀慰烫，饱满丰盈的时候，说他有眼屎。
梁朝没有形象袱，在她面前却笑不出，“小骗。”
郁梨似笑非笑，“多谢夸奖，兵不厌诈。”
傅瑾时捻，下在棋盘左上角，呼吸的功夫，他恢复从容自若，“如果这局我又赢，你补偿我两次信任落空。”
郁梨这几个小时脾气特别好，拒绝也说的声调稳，“不签丧权辱国协议。”
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刮到盆景，海棠花被呼啸摁碎在地。
郁梨眉眼安宁，温吞，不善下棋，足够认真，认真的睫毛犹如一片羽毛，在静谧真空中凝固。
他听见老座钟声响，一分一秒，一圈一点，手脚血管不受控的潮涌，微微发麻。
傅瑾时喉结滚一下。
“可以再加一个问题，你问我答。”
郁梨没吭声。
有点怪。
她抬眼望过去，先示意他落，乘机观察他神情。
虽然正襟危坐，却不算郑重，也不讳莫如深。
“你先说怎么补偿。”
傅瑾时落，又捻起一颗，一下下轻点棋盘。
郁梨不知他什么毛病，围棋黑白两方，不论轮赢，不论时间，永远他执黑，她用白。
这幅棋是用岫玉制的，触手生温，养的晶莹油润。黑在他手指间，肤色对比不鲜明，却衬得骨节有力，疤痕粗糙。
郁梨挪开眼。
“吻我？”
她无声回绝。
傅瑾时预料到答案，但她当真态度抵触时，还是忍不住沉脸。
郁梨对他的问题，并非势在必得。
现在查清奸细，只等晚上救回林娴姿，一举在欧洲检控金通海，远东医药风波息。
傅瑾时就算再去联合莫士诚，也不能对林娴姿造成致命冲击，郁梨这段时间紧绷的心弦，逐渐松弛。
玄关门开，萧达引着薄颐章换家居鞋。
去年郁梨最胆颤心惊的时候，薄颐章这三个字，一度成为她梦魇。
梦里闻名全国的妇科圣手，长得仙风道骨，眼睛却是纯黑色，无一丝眼白。傅文菲一出现，他眉心又长出一弯黑月亮。
施展把脉孕相的基本功，立刻惊堂木一拍，喝她下跪，“大胆荡妇，你竟敢怀孕。”
郁梨双目苍凉又衰颓，死咬不跪，傅文菲当先跪下，抬手仰望苍，“青大老爷。”
这会儿一见，对方头发茂密黑浓，六多岁眼睛依旧黑白分明，着装却很朴素，有过去文青的拗劲，又很儒雅。
傅瑾时刚起身，他小跑过来，说不出的感激和愧疚，“抱歉梁董，我应该提前看过气预报，早一点出门的，实在不好意思让您等我这么久。”
傅瑾时握住他手，晃晃，松开，“气是不可控因素，薄先生不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