牋牋天蒙蒙亮,孟合像以往一样起床洗漱、打坐。
一轮修行后,太阳也出来了。
孟圆已经做好早餐,师徒俩清粥配咸菜。
吃完早餐,孟合便去山上摘花。
朝阳下,当季的各色野花上的露水像水晶一样闪耀。
他采好一大把,又仔细的捆成花束,才往安知仪的墓碑走去。
“知仪,今天的花不错,你肯定喜欢。”
“我昨晚又梦见你。你说,你先走一步是为了保护我……”
“知仪,你在那边要好好的呀!别挂念,我们都很好。”
“阿辉的儿子都快半岁了,小忧快要生二宝了,到时候我下山去陪她几天。”
“……”
孟合席地而坐,絮絮的说着。
好像他面对的不是冰冷的墓碑,是活生生的妻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抹身影笼过来。
他还以为是孟圆,头也不抬的说:“你想下山玩就去吧!”
“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孟合全身一僵。
慢慢抬头,来人取下帽子,露出庐山真面目。
“你?”
孟合眼中闪过慌乱。
做梦也没想到,桂静会找他找到这里来啊!
“是我,你的续弦。你最恨的妻子。”桂静说。
孟合一时无言。
这个女人毁了他的幸福,害死了知仪后又几次加害小忧,他实在无法原谅。
但要杀她吗?
也不想。
他们都老了。
他心如止水,而她的头发也已经白了大半。
奇怪,桂秀婚礼上时,她的头发没这么白啊?
“怎么?躲了几十年,没什么想说的?”桂静问。
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汹涌的心。
孟合垂下眼,轻轻拨动手中的佛珠:“既然你知道我在躲你,为何还要寻来?”
“我不服气!”桂静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为什么要诈死骗我?”
“我不想和你继续纠缠,离开是最好的方法。”孟合平静道。
“纠缠?离开?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离婚?”桂静生气地拔高音量。
孟合反问:“你会同意离婚吗?”
“我……”
桂静无言。
她当然不会同意。
好不容易从安知仪手中抢来的婚姻,她无论如何也要捏好。
“所以,我只能离开。”孟合叹息,“桂静,我知道你已经醒悟,不再为恶。所以,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回去吧!”
“你回过京,对吗?”桂静质问。
孟合不语。
桂静指着不远处的孟圆,说:“我记得他。他来参加了孟辉和婚礼。你肯定也在附近看着。”
“那又怎样?”
“既然回京,为什么不露面?”
“你和克隆孟生活得很好,还不够吗?”
“他?他只是你的替身!”桂静愈发激动了,“难道你不明白,我是为你克隆的他!”
“既然你有了他,又何必再来纠缠我?”孟合开始不耐烦。
过去的许多年,他们就是这样吵啊吵,现在又要开始了吗?
真烦!
当初杀克隆孟的时候他就犹豫过,怕克隆孟死了桂静会发疯。是霍庭琛说一定要杀,他才下手的。果然,疯上门来了。
“孟合,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桂静大声责问,激动的情绪让她的眼睛开始充血,胸脯剧烈的起伏。
几十年的爱而不得,加上被欺骗,变成一股燃烧得极旺的愤怒。
让她忘了自己做过什么,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
“我也恨你。”孟合回敬,发自内心的厌恶再也掩饰不住,“但这一切,都是从你算计我开始的!”
清晨的山风吹过,凉意让桂静清醒了一些。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爱了几十年的男人,颤声问:“我的爱,就那么不值钱吗?”
“对!”
孟合大声答。
但凡有一丝犹豫,都对不起知仪,对不起这几十年的苦修。
桂静终于心灰意冷,颓然的蹲下身来,看着墓碑上的字:爱妻安知仪。
这笔迹,是孟合的。
“你既知姚安是她,为何不她再抢回来?”桂静问。
“她疯了。”
“你嫌弃?”
“不。是尊重她。那时候的她,已经很依赖楚学坤。”
忆起往昔,孟合痛苦地闭上眼睛。
“那又怎样?她是你的妻子,夺回来慢慢再培养感情便是。”桂静面色颓然,目光却是犀利的。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否则,以孟合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会把安知仪和楚辞忧带在身边。
“孟合,你还有事没说出来,对吗?”桂静声音渐渐变冷。
孟合脸上的痛苦之色,越加浓重。
紧握佛珠的手,轻轻的颤抖着。
是的,他有事没告诉任何人。
安知仪恨他。
重生回来,他依旧没有保护好她,彻底伤了她的心。
他带孕出走,也并非因为神智不清。
是她,真的想离开他了。
那次他是为什么回京呢?因为桂静说孟雅生病了。
情急之下他匆匆赶回京,结果是假的!
孟雅根本没病!
而他因为这一次的错误,被桂静扣在京中数日。
待他诈死离京,却再也寻不到知仪。
他,负了她两次!
“哈哈哈……”桂静放声大笑,“被我说对了!你和安知仪,并没有那么恩爱。你们嫌隙早生!她宁愿嫁给楚学坤,也不跟你走。”
“够了!你再说我就杀了你!”孟合恼羞成怒,睁开眼睛怒瞪着桂静。
桂静往前爬了两步,手扶上安知仪的墓碑:“安知仪,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但是!”
话锋猛然一顿,咬牙切齿道:“你也不要原谅孟合!他负了你,还没养好你们的女儿。你知道小忧过得有多苦吗?来来,我慢慢讲给你听……”
“闭嘴!”
孟合用力踹过去,桂静被踹出几米远,又顺着台阶轱辘轱辘的往山下滚。
墓园粗糙的台阶滚得她很疼,落到平处后缓了好久才能爬起来。
却,一声不吭。
重新向安知仪的墓碑走来。
孟合情绪激动得胸膛剧烈起伏:“桂静,给我滚!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们!”
“等我把话说完,我自然会走。我对你,早就不抱希望了。”桂静边走边抬手整理凌乱的发丝,拍去身上的尘土。
她的从容,倒映称得孟合狼狈至极。
他那段惦念一生的、执着的深情,被桂静几句话击得粉碎。
“孟合,你是个懦夫!以前不能保护安知仪,后来不能保护楚辞忧。你只会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
“要不是有霍庭琛,楚辞忧早被楚家弄死了!”
“你也没保护好孟辉。他有多孤独你知道吗?你走后,他背负了多少,你知道吗?”
“你这样的人,配谈什么深情?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