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虎语气低沉。
杜玉峰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
以己度人，杜玉峰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得住这样的痛苦。
杜玉峰不想让余虎总是停留在这种思绪之下。
转移了一个话题。
“高夏是什么情况？”
余虎听杜玉峰问起高夏，不由有些诧异。
不明白，为什么杜玉峰对高夏这么上心了。
当下，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说了。
“也是五年前，在我老婆的那桩案子里。”
“他在追凶的过程中，开枪误伤了路人。”
“现在虽然编制还在局里，只是没有机会再起来。”
“杜主任有机会，也帮帮我这位好兄弟。”
“这几年，他也吃了不少苦，为市局做了很多事。”
“只是这些事，都算不到他头上，被我代领了。”
余虎没把话说的很清楚，高夏似乎变成了余虎的‘线人’一类的存在。
杜玉峰没把高夏的话题往深里引。
又换了一个话题：“贺任之，你了解吗？”
余虎点燃第二支烟。
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
杜玉峰道：“你就捡能说的说！”
余虎心里苦笑。
杜玉峰这是逼他把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
今天，说好听一点，那叫碰个面，两人加强了解。
说难听一点，就是杜玉峰在‘面试’自己。
他今天晚上要是没有取得杜玉峰的信任。
那么在接下来的变局之中，他与吴书记之间的联系就不牢靠。
他已经过够了，待在下面，不能做主的日子。
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他不允许自己错过。
余虎道：“按我的分析，贺任之与方学军，很可能是保王伯雄上位的两员干将。”
杜玉峰心中一跳，整个人的神情都凝重起来。
余虎这句话里头的信息量，可是十分巨大啊。
余虎补充道：“有时候，不见得是上位者的直接授意。下面才开始行动。”
“官场上，不排除下面的人，揣测了‘上意’之后，就直接执行的。”
“很多时候，请示领导，是在害领导。”
“相信杜主任，对这个，有体会。”
杜玉峰明白这层意思。
也听明白了，余虎是在暗示：
方学军和贺任之做的事情，极有可能连王伯雄本人，也不知情。
涂华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一时间，杜玉峰想了很多。
余虎没在这个话题多说，很多事情，他也是靠猜的。
没有证据的事情，还拿不到台面上来说。
余虎决定说一些能引起杜玉峰重视的话题。
能让杜玉峰重视的话题，当然必须得是与杜玉峰本人有关的事情。
余虎轻声道：“杜主任，王市长在洪州经营日久。”
“有些事情，难免要牵扯到他。”
“市长身边挤满了谋求利益的人，很多时候，他本人恐怕也难以区分良劣。”
“吴书记则不同。吴书记，在洪州是清清白白的。”
“而且，我也知道，吴书记来历不俗。”
“这类领导对利益一般考虑的比较淡，是希望在地方上好好做一些事情的。”
“我的观点是：领导想要做些事情，就需要境内安定。”
“我余虎，想在这方面给吴书记打一下辅助。”
“所以，我才向吴书记‘主动请缨’。”
“要官不可怕，可怕的是要官后不干实事。”
“方庆元不去说他，算是做了一些工作的。”
“秦百川，我知道他和你挺亲近。”
“你和周小雪也走的很近。”
杜玉峰不知道余虎想表达什么。
难道是要说秦百川的坏话？
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疏不间亲，这个道理余虎不懂？
可是余虎仍然说了一句道：“秦百川，可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杜玉峰皱起了眉头。
余虎当然看到杜玉峰的表情，可是他还是选择了继续说下去。
“林天，杜主任知道吧？”
杜玉峰点点头。
林天，林队。
经侦的队长。
论级别上，和余虎是同一层级上的。
余虎道：“最近，林天，总是神出鬼没的。”
“我这边在汇总资料时发现。”
“林天神出鬼没的时间与好几件事情，都有重叠。”
“所以，杜主任要小心一些。”
什么意思？
杜玉峰皱眉道：“把话说清楚一些，我听不明白。”
“就算林天神出鬼没，和我有什么关系？”
余虎道：“程半安被刺那天，林天联系不上；”
“你的车被炸那天，林天也联不上。”
杜玉峰想起阿东追丢的那个神秘人。
该不会是巧合吧？
“巧合吧？”
余虎道：“巧不巧合的，我说不上来，我再说一件事。”
“程平仙被杀的现场，出现过四支枪。”
“其中一支枪，与程半安被刺杀的枪，弹道相同，属于同一支。”
“程半安被刺后，局里最先怀疑的是，内部出现了问题。”
“可是，程平仙枪案发生后，调查重点，就完全转了向。”
“我认为，是有人故意把枪安排进了程三业的手里。”
“目的就是要转移警局内部的压力，混淆视听。”
杜玉峰刚想说：这都是你自己的臆测吧。
可是余虎接着说道：“高夏那边已经查到一个叫阿邦的人。”
“这人手里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枪械。”
“程三业，恰在程半安被杀之后，进过一批枪支。”
“我和高夏分析，这批枪里，就有那支杀死程半安的枪。”
“现在，阿邦已经被我控制，我正在追查枪支的来源。”
“这些消息，目前是没有公布的，局里的人，知道的都不多。”
杜玉峰抓到了这些话里的关键字眼。
高夏，正在追查，没有公布。
看来，余虎也在担心事情会泄密。
市局有问题，余虎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都不相信。
可是，现在余虎却把消息告诉了自己。
仅仅是取信自己？
突然，杜玉峰意识到：余虎是在试探自己。
今天余虎把这个消息给了自己。
如果，明天这个消息，被别人知道了。
那就说明自己是有问题的。
就像，自己也想用‘游龙计划’来试探余虎是一个道理。
看来，余虎对自己也是防着一手的。
杜玉峰决定不再多问。
问得越多，越容易引起余虎的疑心。
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把余虎带去和工作组接洽的。
另一个目的，是把‘游龙计划’这个饵也放给余虎，试探一下的。
于是，杜玉峰道：“行吧，你们干你们的。”
“有了确实的消息，再和吴书记汇报吧。”
“我们这里，其实也查到一些情况。”
“你说的那个罗天，应该已经死了，应该是被程三业给干掉了。”
这个消息，其实是张阳告诉杜玉峰的。
罗天是被黄一鸣的老婆刺死的。
善后的工作，是张阳干的。
到现在，尸体都还没有被警方发现。
所以，目前，其实罗天算是‘失踪’的。
杜玉峰之前也没有想到，罗天和余虎还有仇。
“这个罗天藏了一些程三业的罪证。”
“先前，程三业只找到了一把钥匙。”
“却并不知道这把钥匙可以开什么地方的什么锁。”
“现在，我们查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
“估计明天，就可能会拿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余虎欣喜地道：“那太好了！”
“最好是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以将程三业绳之以法。”
杜玉峰淡淡地看了余虎一眼，见余虎根本没有询问地址的意思。
也没有提出，要不要他来协助的建议。
杜玉峰心知，余虎也猜到了他的意图。
果然，聪明人，根本不需要说的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