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书房里起草,准备将衡山县衙发生一切,汇报给主家杨忠全的黄玉山。
突然,听到杨坤声的尖叫声,不由手一抖,一团浓厚的墨水,将已经写得差不多的信件,涂出了一个墨团。
心里愣了一下:醒了?难道那小子好了?
“师爷!师爷!少爷好了!”
杨坤用力一推虚掩着书房门,一张眉清目秀的小脸蛋,激动得通红通红的向里喊道。
“成何体统!你们家少爷就没教你礼数么?”
黄玉山是成华年间的老举人,与杨得柛的父亲杨义山同年同窗,因为数次会试失败,在灰心丧气之后,被杨忠全看中,收到家族中做储备人才。
杨忠全在见过家族中,好不容易中了甲榜的孙子失望之后,秉着赌一把的心态,让精练的黄玉山,跟着前来衡山辅佐杨得坤。
“对不起,师爷,一时激动了,少爷说有事找你。”
“有事找我?”
从杨得坤平安的好消息中,冷静下来之后的黄玉山,应声站了起来。
顺手将快写完,被染了墨的信件,揉成一团,丢进了纸蒌里。
有点不可相信的反问了一句:“你家少爷,真的是这么说的么?“
”真的!“
杨坤坚定的点了点头,一脸肯定的回道:”我亲耳听少爷说的,他说的第一句,就是说请你过去,有事相商。”
“呵呵----”
黄玉山呵呵笑了笑,有些兴奋的扬了扬手:“那走吧,我看看去。”
已经与杨得坤相处了有两三个月的黄玉山,其实,对愣头青杨得坤挺头疼的。
这孩子不是不聪明,不然也不会以才十九岁的年纪,就考上了进士。
而且,还是甲榜的第十名。
只是,可能是小时候的一些经历,让他的脾气有些古怪,变得既高傲又自卑。
十多年的苦读下来,有点书呆子的味道。
加之自己是他父亲的同窗同年好友,对他管教得有些严格。
使得他,一直抗拒自己,还从没主动地叫自己商量过事情。
对于前天晚上的那场鸿门宴,当时黄玉山就规劝过,让杨得坤小心提防,别着了道。
谁知,杨得坤被几个老狐狸一顿吹捧,再加上美人在一旁的美色劝诱,就喝高了。
而自己也没想到,王家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一言不合,趁自己上茅房的时候。
险些将杨得坤弄死。
这让黄玉山,这两天里都没怎么合眼。
他是被安排来辅助杨得坤的,如果杨家这个庶子死了,自己作为师爷,就算不死,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得坤,你感觉怎么样?”
黄玉山收了收步子,缓缓地走进房门大开的里间,望着四平八稳,笔直坐在木椅上,闭着眼睛在接受大夫揉捏的杨得坤,有些惊诧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闭着眼睛的杨得坤,有点不一样。
因为,他坐得太直了。
“师爷来了。”
杨得坤稳了稳心神,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知道黄玉山是一个很精明的官场老手,跟随着祖父在刑部历练十年之久。
“我没什么大碍,就是头晕得厉害,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砸了一棒子------”
此言一出,内室里瞬间冷得,像到了寒冬腊月。
冷得让正在为杨得坤涂药的黄奇石,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黄大夫,你紧张什么?”
被弄疼了的杨得坤,冷冷的刺了黄奇石一眼,然后反问道:“你不会是知道些什么?是那个胆大包天的,想谋害本官,致本官于死地!”
这话吓得,黄奇石立马趴了下来,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喊冤:“青天大老爷,草民真不知道呀,草民只是一个医师,只会看病救人,怎么会知道,有人会谋害老爷呢?”
“呵呵-----”
杨得坤呵呵笑了笑,从黄奇石花白的头顶,移到一直盯着自己的黄玉山身上,装作思索的样子,对黄玉山问道:“师爷,既然黄大夫他说他不知道,那么,你看让黄大夫给我写一份医伤证明,你看如何?”
“可以呀,我看很好,黄大夫是我们县城里最有名望的大夫,你的医伤证明由他来写,自然是最好了。”
黄玉山顺口接过杨得坤的话,虽然,他还不知道杨得坤做如此安排,是有何用意。
但他从杨得坤与自己直视的目光中,感觉这小子,好像机灵了一些。
难道说,这一砸,把这小子砸开窍了?
“既然师爷也这么认为的,那就麻烦黄大夫写一份详细的医伤证明吧。”
说着,杨得坤朝一脸好奇瞪着自己的杨坤,摆了摆手,习惯性的喝斥道:“还愣着干嘛?给黄大夫笔墨呀!”
这下,杨坤找到了熟悉的感觉,机灵的将笔墨在桌上摆开。
“青天大老爷,草民不敢写呀,草民写了这个会没命的!”
听到杨得坤要自己写医伤证明,黄奇石吓得连连在地上叩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道。
“你有什么不敢写的?”
杨得坤冷着眼,踢了踢趴在脚边的黄奇石:“本官只是要你写个医伤证明而已,又不需要你添油加醋,除非,你是谋杀本官的凶手或是同谋!”
说完这句之后,杨得坤不再理睬连连喊冤求放过的黄奇石,认真的对黄玉山说道:“师爷,你是这方面的专家,麻烦你看着黄大夫是怎么写的,我就不过问了。”
安排好这些后,杨得坤朝一脸便秘样的杨坤喊道:”阿坤,你把少爷我后面的头发剪了,一会少爷我要去告官。“
这话惊得,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黄奇石,和黄玉山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一来是听他说,要剪掉头发,这世界非常讲究,肌肤毫发受之父母,不得寸断。
二来是奇怪,杨得坤要告官?
他自己不就是官吗?
不就是衡山这县衙最大的官。
那么,他找谁告?
难道,他要剪断头发铭志,要去衡州府找知府大人告状,不成?
“少爷,你剪头发干吗?你说你告官,去找谁呀?”
才十六岁不到的杨坤,忍不住的率先开口问道,他感觉自家的少爷,是不是被人砸坏了脑袋。
怎么醒来之后,说的话,还有说话的语气,都怪里怪气的。
如果不是从小,五六岁就跟着少爷跑腿,他都怀疑自家少爷,是不是换了个人。
“要你干嘛就干嘛,到底我是少爷还是你是少爷?”
杨得坤习惯的瞪了家生子杨坤一眼,然后好似解释道:“把后面的头发剪了,才好看到伤口,至于告官嘛,当然是先在县里,如果县里不给我个说法,再去府里告也不迟。”
说着,杨得坤仰天哈哈一笑,张狂道:“如果府里没个说法,本官到皇上那是讨个说法也行,我想皇上听说安排下来的县令,一上任又遇害了,会有点兴趣的。”
这话听得黄玉山眼睛一亮。
这是一招妙棋!
原来,在杨得坤之前的前任县令,才上任不到一年,就莫名其妙的被人砍断了脑袋。
听说,好似死于飞贼之手。
如果,杨得坤如此一闹的话,就算王家等人不给个交代,衡州知府丁知来为了面子,也不得不有所表示。
如此一来,自己和杨得坤在衡山县的处境就好多了。
想到这,黄玉山兴奋的朝门看热闹的衙役喊道:“去通知张县丞,说老爷一会去告状,再把前天晚上请老爷吃席的相关人员,都叫到衙门来。”
说完这句,黄玉山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另外,把仟作也喊去,一会一起给老爷验伤!“
听到同家门师爷说要请仵作验伤,黄奇石心里安定些了。
既然已经闹大,那自己公事公办好了。
反正天塌下来,自己也不是那个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