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雪,北境士卒冻死大半!”
“经调查,乃是军服扣子损坏所致。”
“督造军服的定北侯已死,其三子张定北主管军服坊,押上朝堂受审处斩!”
张定北听见那些声音,使出浑身力气睁开双眼。
两个锦衣卫嫌弃地拖着他,像条死狗,又像是个随时会烂的破口袋。
他身穿破单衣,已经难以蔽体,露着儿臂粗的鞭痕和翻开的皮肉。
整个人在寒风中冻得浑身哆嗦,到处都是青紫色,而嘴唇更是因为失血,已经苍白得没有血色。
“慢着,张定北是吧。”
忽地,传来一声呼唤,只是那音调有些傲然。
张定北费劲地抬起头,迎面驶来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
错金纹银、雕红佩玉。
马车的主人他认识,正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当今国舅之女——顾倾心。
两人自小指腹为婚,本应在今年完婚。
可定北侯府事情一出,自然就耽搁下来。
“张定北,你家上下都是罪犯,再也配不上我家小姐。今日,便是来和你解除婚约!”
马车停下之后,车帘子都没动。
顾倾心更是不说话,只是由丫鬟开口。
“你……”
张定北有气无力地刚开口,就被丫鬟打断。
“你什么你,没用的东西,你都快死了,还在墨迹。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现在别说是拿出八万八千两的彩礼。
就算你不死,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哪里配得上我家小姐?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幸亏我家小姐和新科状元相识,能有个好归宿。
像你这种马上要砍头的废物,沾上你的名字,都脏我顾家的名声!”
“呸!”
丫鬟骂完还不解气,更是狠狠啐了一口。
“小姐,他不敢说话,就当同意了!”
丫鬟扭头说着,满脸得色。
嗖……
帘子掀开,一封婚书扔出来,就像是在扔惹人厌恶的垃圾。
张定北瞥见顾倾心。
她水绿色外袍,映衬着冰肌玉肤,确实人间绝色。
只是眼神冰冷,带着三分凉薄。
“你就等死吧,我家小姐去追随袁状元出使西齐的脚步了,哼!”
哒哒哒……
马车扬尘而去,生怕走得慢,沾染定北侯府的晦气。
如此场景,让他本就冰冷的躯体,变得更加寒冷,似乎下一刻就要冻僵在此。
而这,还不算。
原来寄养在他家的几个表兄弟,还在抢东西。
“快,都给我搬干净!”
“柴房的炭也别剩下,反正那个废物马上处斩。”
“对对,什么也别剩下,要不然咱们白给张家看着宅子!”
有人搬着东西,踩到张定北的脚,反而破口大骂。
“死废物,别他妈挡道!”
“军爷,这点银子收着,就算陛下不弄死他,军爷您也送他一程!”
张定北看见,平时吃他拿他的表哥,甚至给锦衣卫塞钱,要弄死自己。
他们甚至都不愿意打点一点,让自己体面地走……
“张定北,受死!”
一声怒叱,却见一个身着缟素的女子,仗剑刺来!
她剑眉星目、英姿勃发,身形凹凸有致、健美有力,像是带刺的白玫瑰。
此时却是怒容满面,只想杀人。
来者正是此次阵亡在北境的无敌将军杨继业之女——杨天澜!
罢了……
死就死吧……
张定北无奈的闭上眼。
铿!
谁知,金铁交击声中,并未刺在身上。
张定北睁开眼,发现是锦衣卫挡住这一剑。
“杨小姐,此乃钦犯,等闲人不可杀。”
“你!”
杨天澜击杀不得,怒气更胜。
“不杀,我打总可以吧!”
嘭!
她一脚狠狠冲着面门踢来。
张定北本就在严刑拷打之下,身体虚弱,又接连受到顾倾心和亲眷的气,顿时一命呜呼。
杨天澜见此,顿时愣住。
上前摸摸鼻息,顿时后退一步。
“少给我装死!”
说完,毫不迟疑地奔走。
两名锦衣卫顿时傻眼。
“这个咋办?”
“我哪知道……”
可就在瞬间,张定北体内又多出个灵魂,一个来自21世纪的灵魂。
现在的张定北,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不再是那个百无一用的废物,他正在适应着身份……
前世,他特种兵转业后硕士毕业,是个小有名气的生产制造业咨询专家。
现在,两世为人,却面临死局……
身上那种麻木感,让他的思维几乎都停止活动。
等意识到现状之后,他明白现在没有力气弄那些贱人们,解决面临的死局要紧。
正好趁机认清他们的嘴脸。
等到保住性命,再一一算账。
那些落井下石之辈,统统弄死!
陷害侯府之人,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至于顾倾心,如此绝情的女子,原主怎么就没日没夜的舔?
舔狗不得好死,舔到头来,一无所有!
张定北一言不发,想着活命的办法。
就这样,他被扔在囚车,拉到皇宫。
皇宫内,太监宫女议论纷纷。
“翰林院那边,听说又败了。”
“是啊,南唐文士虞宗南,已经大败我国一百零八人。若是再输下去,天下文脉的称号就得拱手让人了。”
“咱们大梁国号称以文立国,文武双全,现在比武打不过北边,比文赢不下南边。以后怕是要抬不起头了。”
“陛下的赏格一涨再涨,就这,还找不到人,可咋办呢……”
……
金銮殿,梁帝还在咆哮。
“饭桶,一群饭桶!”
“没用的东西,连个虞宗南都赢不下。”
“满朝文官,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还有国子监,翰林院那些读书人,是把书本就着大酱吃了?”
下边文官安静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梁帝看看文官,又瞪着勋贵行列。
“你们呢,怎么不说话?”
勋贵的代表忠勇公小声道。
“陛下,臣乃武将,不善言辞……”
“你……”
此时,小黄门禀告。
“陛下,定北侯三子押到门外候审。”
“滚进来,朕先拿他开刀祭旗,你们都给朕看好了,要是再不胜,都和他一样去死!”
百官之中,一些人互相交换个眼神,做好下死手的准备。
定北侯张世昌,是个忠心耿耿的勋贵。
他不喝兵血,不结党营私,为国家兢兢业业。
几次揭发其他将领贪污饷银,官员中饱私囊,挪用军费。
如此一来,就得罪那些谋取私利之辈。
为此,那些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于是,他们设下圈套,害死张世昌。
还要趁机弄死定北侯府所有人。
安上贪腐的罪名,让他遗臭万年!
“张世昌假仁假义,实则是军中贪腐案的幕后黑手!”
“其子张定北不学无术、狎妓嫖娼、酒后闹事、聚众斗殴,在青楼几乎打死人,可谓斑斑劣迹,他不出事谁出?”
“陛下,如今证据确凿,铁一般的事实,只有活剐他,才能平息民愤,为死去的将士申冤!”
皇帝要杀他祭旗,对头落井下石。
摆在张定北面前的,似乎是必死之局……
好在,勋贵当中还有些忠义之辈。
他们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给张定北求情。
第一个便是忠勇公陈武襄。
“陛下,此事或有隐情,应当交付有司查办再定夺。”
其他正义的勋贵也跟着站出来。
“是啊,陛下!”
“陛下三思!”
面对如此情形,那些诬告之人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嘴角露出奸笑。
张定北见状,心道不妙。
这些叔叔伯伯,怕是好心办坏事……
果然,那些栽赃陷害之人开始挖坑。
“忠勇公,事实摆在面前,再调查都是浪费人力物力。”
“哼哼,他张定北不配调查,若是忠勇公拿出爵位担保,或许可以考虑。”
将张定北身后的勋贵一起拉下马,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忠勇公几乎不假思索,开口就说。
“哼,担保就担保,老子会怕?”
“慢着,陈伯伯不必如此,小人认罪就是!”
张定北强忍着疼痛,忽然大声喊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连梁帝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世人眼中,张定北是个贪生怕死的主,毫无担当。
今日,竟然要主动认罪?
“你给我闭嘴,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
忠勇公大吼着。
勋贵们是想着帮定北侯保留血脉。
梁帝倒是充满好奇。
“张定北,你倒是有担当,死之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陛下,家父犯错,死不足惜,还请您满足小人一个心愿。”
“说来听听。”
因为张定北的态度,梁帝没有之前那么生气。
“小人想证实,家父是因为过错才导致冬衣扣子损坏,并非有意为之。
而眼下,小人有充足的证据,就在皇宫和诸位大臣家中。”
“啊?”
“什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瞬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样的话,岂不人人都是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