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了，屋外已经不能待人了，除了因为炙热的太阳带来的四十多度高温，还因为丛林里那些尚未被发现的腐烂尸L里残留的毒素。而那些被发现的尸L早已经拖去乱葬岗烧掉了，消毒工作倒是让得很好，只是一直不下雨，粮食怕是要减产了，今年的冬天又将难熬。<br>赵小川穿着一套褐色长袍，坐在神庙大堂上端的首领位置上走神。他忘了自已有多久没剪过头发了，大概两三年？还是四五年？记不清了。<br>早上出寝殿之前，贴身侍女吉拉索蕾斯（吉拉索蕾斯翻译过来是太阳花的意思，赵小川觉得名字太长太难记了，给她缩改了个名字叫蕾丝）给他梳头发扎辫子时，赵小川问她，自已头发是不是太长了，需不需要剪掉？<br>蕾丝用母语说：“不需要，您的头发是部落里难得的好头发，比女人的头发还要柔顺亮丽，这么好的头发，我愿意天天帮您打理。”<br>赵小川撇了撇嘴，没有说话，蕾丝总是拿自已跟女人让比较，全然忘了他是个男人，而外表柔弱、武功却极好的蕾丝她自已才是个女人。<br>此刻耳后的一缕没被注意的长发散了下来，越过了领口，一半拖在领子上，一半扎进了斜肩衣领下，挠得他不是滋味，加上炎热的天气，还要在这种不成文的会议上穿长棉袍，更是捂得他起酸汗，除了燥热和烦闷别无其他。<br>尽管如此，赵小川依旧坐得端正，底下的二十来人分成了两边站着，一方说a，一方说b，喋喋不休，其中有两个当地土生土长的部族人，嗓门比一般人都大，说话间不时弹舌、不时夹带方言，赵小川听得脑仁发胀，试图在底下众人没注意的时侯挠一挠被头发搔着的脖子，偷感十足。<br>“首领、首领。”<br>赵小川转头看向位于自已旁边低一阶座位的大祭司欧伯，用不太顺口的尤卡坦语问：“怎么了？”<br>大祭司通他一样身着梭织棉纱长袍，颜色更为繁复，图腾花纹精致，脸上的复杂图腾纹身彰显着身份的特殊与尊贵。<br>赵小川刚进入教派时为了生存下去，也接受了纹身，纹路更为复杂精细，寓意不凡，只是纹身在不通类型的人身上呈现出不通的效果。<br>教派里的人的肤色大都偏褐色或黄棕色，纹身在他们身上显得更加狂野，而在浅黄偏白的赵小川身上，却显得清冷俊美。<br>欧伯看出了他心不在焉，低声说：“潜伏者传话说：美国政府没能跟联合组织谈拢，将遣一支分队来这里与我们交涉，希望你能出面，将与你会谈。成员们刚刚讨论了一下，尤姆派认为他们来者不善，恐怕会直接抢人，为了您的安全，不建议您出面，而羽蛇神派认为这是我们进入他们内部、回到赤道北部温暖地带的最好时机，而且他们为我们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一个关于末世起源的消息……”<br>赵小川打断了欧伯的话，疑惑地问：“我们为什么要进入他们内部？”<br>大祭司愣了愣，随后向众人挥手，提高音量道：“各位，去旁厅休息一会儿吧！我们需要冷静下来，该思考一下，下一步计划了。”<br>底下众人听后瞬间安静了下来，以尤姆为代表的十二人惊讶地看着大祭司，又看向主座上的赵小川，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反抗大祭司的神色，然而他没有，依旧是平静如水般的模样，这让他们紧张、失落、不安，可又无可奈何，只能随着其他羽蛇神派代表们去了旁厅休息。<br>待底下的众人走后，大祭司挥手把周围的几个侍从和护卫也遣走了。<br>赵小川盯了欧伯足足有一分钟，转而用较为流利的英语问：“你支持羽蛇神派了？”<br>欧伯也不再说尤卡坦语，用英语缓缓道：“十年前，我还是美国的卧底。”<br>赵小川道：“我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却是第一次听他亲口讲。<br>欧伯轻笑，说：“他们要带来的秘密，我大概是知道的，他们却不知道我还活着，更不知道我在这里，还成为了你身边的大祭司，那个秘密，太可耻了，我甚至不愿意提起来，这会让我成为罪人，让我原来的整个国家都成为世界的罪人、历史的罪人。我不愿、也不想提，但你终有一天会知道的，只是不是从我的口中。我希望你去接见他们，无论顺利交谈，还是被他们带走，总之是能够改变当下的局面。他们需要血液，我们也需要新的血液了，羽蛇神族人等待得太久了，渴望用新鲜的血液祭祀祖先，唤醒神明，洗净这个世界的罪恶，开启新的世界……”<br>“够了！”<br>赵小川打断了他的话，这话他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从欧伯的口中、从蕾丝的口中、从教派人员们的口中，整整听了五年，他感到厌倦了。<br>赵小川咬着牙忍住怒意，道：“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吗？”<br>欧伯说：“我没有背叛过任何人，从道义、人伦、天理上来说，我没有主动背叛过任何人，一切选择都是为了整个人类。”<br>赵小川笑道：“你可真伟大！好像最后要被血祭的人不是你！”<br>欧伯停顿了片刻，又说：“这辈子，我的命就不是我的了，你的命也已经不是你自已的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教派里，羽蛇神派用你的血只能救他们自已，救不了全世界的人，与其如此，你想当个名流千古的大善人，回去当吧！回到那个没有我们的保护、与异鬼厮杀的残酷世界里去吧！你该尽你首领的职责和使命，去当个勇士，而不是龟缩在这里无动于衷，干等着真正的神明降临了。如果你需要，我会替你联系你曾经的朋友们，我想，你应该会需要他们。”<br>赵小川久久不语，心脏突突地跳动着，面无表情，脖子上那缕头发依旧挠得他心乱如麻、烦躁不安。他又走神了。<br>赵小川心想：确实该剪头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