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是你家老太君的寿辰，大奶奶预备送什么贺礼？”盛娇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br>崔大奶奶叹了一声：“我让娘家寻了淮州最好的绣娘，绣了整面的寿字纹的屏风献上。”<br>“倒也巧妙。”盛娇微微一笑。<br>“咱们家老太君什么好的没见过，怕是只有御贡的宝贝才能叫她眼前一亮呢，我可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量……只能略尽心意喽。”<br>大约是这药效果当真不错，略解了崔大奶奶的心头之患，她与盛娇说话也比前一次亲热自在许多。<br>暗芳娘子名声在外，除了这一手千金科出神入化外，她守口如瓶，口风甚严，也叫人安心。<br>横竖她不能出淮州地界，这么多富贵人家都盯着呢，除非她想去过那苦役的日子，否则也只能乖乖听话。<br>如此絮叨了一会儿，崔大奶奶命丫鬟收好药。<br>那丫鬟迈着小碎步上前，顺从地将药匣子收起来。<br>盛娇浅浅瞥了一眼，貌似不经意道：“你这丫鬟颜色倒好。”<br>崔大奶奶神色紧了紧，颇有些无奈：“我婆母给置办的，去年家里买了十几个人，喏，这丫头就在其中……”<br>但瞧那丫鬟生得杏眼桃腮，很是秀美，低眉顺眼的模样甚是乖巧。<br>“既是去年新买的丫头，今年便能跟在奶奶身边伺侯，想来也是个伶俐的。”盛娇温和道，“我只羡慕大奶奶，伺侯的人都这般伶俐。”<br>崔大奶奶愣了一下，错愕片刻才舒展笑意：“都是我婆母调教有方。”<br>盛娇便不再言语。<br>崔家。<br>马车刚停稳，门房便过来接了去。<br>崔大奶奶往自个儿的院内走，进了门丫鬟们纷纷低头请安。<br>“都出去吧，让栗妈妈来见我。”<br>一众丫鬟纷纷鱼贯而出，直走到院外老远处，才有丫鬟低声私语。<br>“咱们大奶奶这是怎么了？今儿出去一趟脸都挂着霜。”<br>“谁知道呢，大奶奶待咱们下人严些个也是有的，往常不都这般么……”<br>“我听说咱们大爷看上了那秋晚姑娘。”<br>“上回子二房奶奶设宴请了戏班子过来，秋晚姑娘就在里头，我打老远瞧了，确实长得不错。”<br>“难怪咱们奶奶心里过意不去了……”<br>忽儿，一大丫鬟走了出来，虎着一张脸：“一个个舌根痒了发烂不成，在这儿编排主子的话，我瞧你们是活计少了，闲得慌。仔细叫大奶奶听见了，扒了你们的皮！”<br>小丫头们吓得连连求饶。<br>“红梨姐姐，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br>“晓得利害便好，幸而今日是我听见了，若是叫穗儿姐姐听到了，你们非得挨一顿手板子！还不快去让事！”<br>众人一拥而散。<br>此刻，屋内。<br>崔大奶奶正沉着脸卸下头上的珠钗。<br>身边的大丫鬟便是穗儿。<br>没一会儿，栗妈妈也来了。<br>“奶奶，可是寻柳巷那头出了什么岔子？”今日盘账，崔大奶奶将栗妈妈留在府里，并未带着一道出门，是以栗妈妈还道是用药的事情有了纰漏。<br>“哼，那暗芳娘子却不曾说什么，是个嘴严的。”崔大奶奶咬着下唇，“也得亏是她无意间提醒，我差点漏了这事儿……”<br>她压低声音在栗妈妈耳边说了几句。<br>栗妈妈脸色大变：“还真是！！”<br>“我原先也没想那么多，一样都是太太买回来的人，到东西各院里跟着服侍调教了一番，应当也有点长进。那一日我去挑人，见她伶俐，便选到我屋里头来，却不想……引狼入室！”<br>“大奶奶这么说，可是有十足的把握？”栗妈妈似乎还有点迟疑。<br>崔大奶奶冷哼：“还要什么把握，你只瞧着与她一道进府的，一般年纪一般长相的丫头如今才爬到哪一处，偏她能耐！如今一个月都能拿五六钱的银子了！”<br>“若真是这般，她也算是太太那头的人，咱们轻易可动不得啊。”栗妈妈劝道，“月底便是老太君的寿宴了，大奶奶先别急，眼下先得将大爷的心笼回来才是。”<br>这话仿若一盆冷水，泼得崔大奶奶镇定了不少。<br>沉默片刻，她缓缓道：“你说得有理，先不动她，叫她还在边上伺侯着。穗儿，近身的事情我只信你和红梨，旁人不需插手。”<br>“大奶奶放心，奴婢晓得。”<br>当晚，崔大奶奶更衣洗漱，对着白光光的镜子轻轻上药。<br>镜子里，她容貌依旧，只是增添了不少成熟风韵。<br>若只看脸，并不输给那些个年轻鲜嫩的。<br>只是……这身子亏得太多了……<br>早些年为了快些站稳脚跟，她用了从娘家带来的补药，这才能助自已得了二子一女，在崔家成了年轻一辈里最先掌家的媳妇子。<br>也是因此过于锋芒毕露，她又成了婆母忌惮的对象。<br>那名叫冬容的丫头，就是太太安插到她身边的。<br>原先也不是没有提防，可再也没想到自已忙了一圈，却亲手将这丫头选在了自已身边。<br>她是瞧那丫头生得颇有几分颜色，可用来笼络住丈夫的心，横竖也是自已房里的人，即便来日得宠，成了姨娘，也不足为惧。<br>可今日被盛娇一提醒，她才如梦初醒——冬容这丫头，升得太快太顺了，要说不是太太的手笔，鬼都不信。<br>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咬牙认下。<br>还好……大爷的心被外头的狐媚子勾住了，还没来得及惦记她身边这些个小花。<br>当晚，穗儿与红梨帮着给崔大奶奶上药，足足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那些个药膏都抹在她的肌肤上，按摩吸收。<br>穗儿道：“这暗芳娘子还是有点能耐的，也不枉咱们奶奶登门求药，奶奶的肌肤已然恢复了不少，再有一段时日，想必定能如往昔一样。”<br>“哪能求得与往昔一般，能恢复个七八成就不错了。”<br>崔大奶奶叹了一声。<br>两人收拾着，服侍崔大奶奶睡下。<br>熄灯之前，她又问了一句：“大爷今日回来了么？”<br>“门房那头没传话来，想是还在外头。”红梨道。<br>良久，床帐内沉默无言。<br>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阵轻轻地叹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