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筝筝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偷听到的话。
她喉中一哽。
想到这么久以来姜淮和秦若兰之间的误会,她咬紧下唇,想说什么。
可是看到怀里的姜淮眉头紧锁,他一向坚强孤傲,独立,自己也不能贸然说这些。
叶筝筝在他旁边坐下来,轻声的问。
“为什么呢?”
她没追问原因。
也没自顾自的将偷听到的话告诉姜淮。
叶筝筝此时愿意做一个倾听者,如果姜淮愿意说,她自然是开心的,她愿意听。
如果不愿意,那么她就相信他。
这些伤痛和回忆,他总会走出来,总会解决的。
他可是姜淮啊。
她应该相信他……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姜淮沉默了一会,四下里安静极了,似乎能听到黑暗里隐约的风声。
叶筝筝耐心的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淮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叶筝筝从未听过的疲惫,和虚弱。
也不知道是他内心的脆弱,还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姜淮在这一瞬间仿佛一个迷茫的孩子。
叶筝筝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变得皱巴巴的。
这样的姜淮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姜淮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清晰。
他说,很多年前就已经有过这样的事了。
那会他还小,被父亲的商业对手绑架打晕,关在了顶楼的小阁楼上,昏睡了两天两夜。
房间里很黑,没有灯光。
记不清是什么时间,只记得一天那个门只开一次,送一次饭,吃完他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可能是里面放了安眠药,不让我清醒。”姜淮现在回想起来,是总算清晰的。
他昏昏沉沉的在小阁楼待了很久,听外面的绑匪说要钱,要房产,要股权,要现金。
每天都有人在楼下砸东西,姜淮清醒一会,就听见他们在发脾气暴怒,说是姜家不肯给。
姜家那么有钱。
只要肯给赎金,那些绑匪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改口要东西。
而姜家迟迟没有人来。
那些绑匪要不到钱,要不到黄金,就会朝着姜淮撒气,有时候是拿着刀子要剁掉他的手指,有人录下视频发给秦若兰。
有时候会进来踢自己几脚,他那会身体也是很虚弱,被踹到墙角半天爬不起来。
也有的人会进来故意羞辱自己,告诉他姜家不肯给钱,故意拿针扎他的大腿,让他哭喊嚎叫跟姜家求救。
可是姜淮脾气硬,不肯就范。
哪怕是被针扎的痛彻心扉,他死活不肯喊一声。
一直到那些针在自己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的伤口,火辣辣的,又疼又痒。
姜淮不肯开口。
“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到底在遭受什么,但是我一直在想,只要我等,我能等到爸妈来救我,大哥来救我。”
姜家是帝都的老牌家族,要人脉有人脉。
要钱有钱。
要资源有资源。
可是姜淮迟迟等不到有人来救。
后来,他也失望了。
绑匪们每天来羞辱他,嘲讽他,说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豪门的蛀虫,不像大哥那么有用。
所以姜家才一直不肯救他。
因为他没用。
他没有利用价值,所以姜家为什么要放弃财产放弃尊严和名声的来救他这样一个废物呢?
“我后来就不期待了,没有期待就永远都不会失望。”
姜淮的声音很轻。
轻轻的像是一缕烟飘散在空中。
叶筝筝感觉到他的身体很冷,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想到了以前那些痛苦的过往心灰意冷。
她有些心疼的握紧了姜淮的手臂。
“也许,当时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呢?是误会也不一定。”
按照秦若兰和敏姨所说,当时姜家是一定在想办法救姜淮的。
可是到了他这里,却感觉姜家要放弃自己?
一定是哪些绑匪的行为让姜淮产生了误解。
姜淮摇摇头。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
后来呢?
后来是绑匪们提出要换地方,说是姜家报警闹的很大,警方要查到这边了。
绑匪带着姜淮坐车到了一个出租房。
那里是城中村,人多混杂,没有人在意一辆车带着一个人进了又黑又矮的老楼。
姜淮偷听到绑匪对话,说是大哥和父亲一直在找自己。
绑匪提出换了交易地点,然后带着几个人出去了。
没想到大哥却带人找来了,绑匪们觉得被骗,干脆要撕票,带着姜淮逃到顶楼。
大哥为了保护他,被绑匪们击中心脏当场死亡。
而父亲那边也因为被联合设计,出了车祸。
一夜之间,他只剩下母亲了。
回到家里的姜淮还是心惊胆战,他在绑匪面前一声不吭,从不示弱,可是看到把他宠到大的母亲。
姜淮的声音里带着第一次的软弱和哽咽。
他就算再强大自信,也被绑匪凌虐施压,带了一身的伤回来。
又亲眼目睹了大哥的死亡,听到了父亲出事的噩耗。
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的姜淮只想跟母亲倾诉这段时间的黑暗和难熬。
可是秦若兰却推开了他。
“为什么?”叶筝筝也有些不解。
“是啊,为什么?”
姜淮也一直没想通。
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是他活了那么久以来,从未想通的原因。
为什么呢?
从小到大,因为父亲和大哥的出色,姜家从来都不需要他来操心。
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和睦,没有第三者,生下两个孩子,兄弟友好,也没有争权夺势的心机和暗算。
所以,秦若兰告诉他,只需要当姜家的宝贝就好了。
无忧无虑的过一生。
他会是自己手心里最珍贵的宝物。
“可是……我发现不是。”
也许是少年的倔强,也许是那天将绑匪说了的话听在了耳中。
他姜淮生来就是姜家的废物。
他大哥足以撑起整个姜家,没有人能跟他争家产,也许他一生就该活在这样的谎言里,当一个对他人没有任何危机的废物。
绑匪说的对,因为他没用。
所以姜家不会倾尽全力救他。
反而这样拖了一天又一天。
“我是不信的,我又不愿意追问,也许看到母亲当时那种疏离冷漠的眼神,我就知道,回来的也许不该是我。”
叶筝筝抿着下唇,指尖微微的抖。
她是听过秦若兰说过的。
因为太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