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再也看不见了。
爷爷去世的上午还叫我替他挠痒痒。
我心想他平时都喊疼,为什么今天老是觉得痒。
乡下的夏天没有空调,只有蒲扇。
小小的我跪在木床上一边给他打扇子,一边扶着爷爷给他挠背。
病是会吃人的,健硕的爷爷被吃得只剩干瘦的骨头。
爷爷叫我挠得重一点、再重一点,我害怕把他按得散架,便坚持不肯挠了。
爷爷叹息一声,说,乖孙,你要好好活着。
我点点头,扶着他躺下。
这一躺下,他就再也没有起来。
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死在我蒙昧无知的童年。
而我披麻戴孝不肯吃饭时,却又被亲戚讥笑,说我“小小年纪,就爱装相。”
他们都有人爱,我没有。
他们不懂我的痛苦,所以理解不了我的眼泪。
爷爷是家里唯一念过书的人,我的名字就是他起的,坚强,间蔷,墙缝里的蔷薇。
我没有见过蔷薇,但我知道她肯定很美。
我也知道,爷爷爱我,是觉得我可怜。
刚出生被爸妈抛弃在老家,有一口饭就吃一口。
吃席时就西处献笑脸迎合亲戚们的调侃,以求得到半刻庇佑,能在大席上吃点好菜。
只可惜他们说话太过刻薄,越长大我越不愿讨好了。
于是家中便斥责我如木头一样讨厌。
爷爷在时,我还是个习惯说些讨巧话的小崽子。
也只有他,能看出我的努力迎合。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难熬,风大雪大,我困在学校里无人理会,只有这个小老头骑着辆老式单车顶着风雪来接我回家。
那一天雪水打湿了我的鞋裤,我却躲在老头的棉衣里,难得开心。
小时候只觉得自己也是个有家长来接的小孩了,现在想来,原来是感觉到自己被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