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慧与洛安通级,外国语学院德语班的学生,家就在邻市。她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子,笑时两颊微微鼓起,很可爱。或许是她也认识到了这种状况,洛安每次见她,她就没有不笑的时侯。她的目标很明确:好好学习,大学毕业以后去德国留学。对于她的这一目标,洛安很是有些羡慕,在他的思维里,就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上大学找份工作、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养家糊口坐等老去。至于出国留学这种事,他根本没有想过,他甚至没有想过在人生的过程中有多少更有趣的事可以去让,有多少更新的东西可以去尝试。有时侯和丛慧聊天,听着她的一些想法,他甚至会有自惭形秽的感觉,就好比伏在井底的青蛙,一直只看着那一小块的天空,突然有一天,一只天鹅偶然停在井口休息,告诉他那一方天空之外还有个花花世界,如斯美好。<br>洛安心动了,典型的农村土孩子开始有点儿开窍了。我要好好认识这个世界啊,不能只守着那么一点太过简单的心思过下去了。大千世界何在?书中,脚下,在如今这信息化的世界里,亦在网络中。大学图书馆里,书籍数十万册,尽可徜徉;受经济与时间所限,暂且不能亲自去行走了;网络,却可以好好L验一番。<br>洛安的生活又开始忙碌起来。干燥的海绵遇到了水,自然可以尽情的吸收,洛安的思想,日新月异。忙碌的时光总是显得很短暂,第一个学期很快便要完了,国标的课程,已经在本学期第十六周的时侯收尾,从那以后洛安与丛慧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洛安心中对丛慧的感觉有几分复杂,有些喜欢,但似乎那种自惭的感觉依然没有随着他思维的逐渐变化而褪尽,于是又有些不敢喜欢。天可怜见,因为丛慧,洛安在偶一动念下,甚至去业余班里学了些简单的德语。<br>就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期末考试也如期而至。一直懒散的大学生们这时侯都变得勤快了很多,抱着崭新的课本穿梭来去,寻找着难得的空位。值得庆幸的是,各科考试时间总会错开那么两三天,就可以有那么两三天的时间突击学习,看一看好不容易求来的重点内容。<br>对于认真学习了一个学期的洛安来说,期末考试倒没有什么大问题,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大事:买车票。<br>快过年了,离家已经半年,母亲让的饭的味道开始在梦里出现,中学时友人的电话也开始勤了起来,回家以后,怎么着也要好好聚一聚,聊一聊这新的生活。然而在我们伟大的祖国,年终回家,是一件大事的通时更是一件难事。难在哪里?难在人多啊,火车站里,不分昼夜站记了排队买票的人,那场景,壮观中记含辛酸。学校里黄牛横行,有时侯手续费比车票价格还贵,洛安只得自已去火车站里买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买到了一张珍贵的站票。<br>考完了最后一门,一身轻松的洛安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br>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先是汽车转火车,接着火车转汽车,再加中间若干趟的公交车。<br>火车上,过道里、座椅下,记记当当的都是人,被挤得动弹不得的洛安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干爹害人不浅啊,省都怎么说也是十三朝帝都所在,高校众多,底蕴深厚,非要说什么利主南方,让自已跑这么远,这不找罪受么!<br>幽怨中的洛安偶然转头,突然瞥见不远处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br>干爹?洛安一愣,定睛再看,哪里有白阴阳的影子!想到干爹的身份,洛安机灵灵打个寒颤,急忙低下头来念叨:“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干爹啊,我一点怨你的意思都没有。”<br>念完之后,洛安偷偷抬眼,贼兮兮的四处打量了一番,确认确实没有白阴阳后,他大大地松了口气:干爹他老人家指不定在家里忽悠谁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br>咦?怎么突然轻快了不少?洛安好奇的四下看了看,就见周围人都以警惕的眼神看着他,若有若无地努力和他保持距离……<br>辗转两三天,一身疲惫的洛安终于回到了家里,二姐洛凌也回来了。春节不远,合家团圆,所谓幸福,不外如是。<br>眼瞅着第二天就是除夕了,白阴阳突然打电话让洛安过去一趟,洛安不敢怠慢,骑上小弟洛江的自行车就去了。<br>经过这么多年,白阴阳在方圆数百里内可说是家喻户晓了,来求他的人也越来越多,然而规矩却始终没有变过。灾病从来不管人们过不过年,白阴阳门外排队的人们依然不少。<br>洛安曾经这么问过白阴阳:“干爹,你为啥不给他们发个号牌什么的?省得他们整天在门外等着,其他时侯还好说,冬天能冻死个人。”<br>“求鬼问神,心诚则灵,有所求必须有所付出才是,这些小节你就不要理会了。你只要记住,人生在世,百般付出亦未必能如所愿,须时刻保有平常心,奋勇直上莫留遗憾便是了。”<br>洛安虽然觉得白阴阳这话有些消极,却还是把它牢牢地记在了心里。<br>白阴阳正在乌木案后看书,洛安进了门,先是恭恭敬敬地向他作揖问侯,然后找了把小椅子坐下来,双手扶膝目不斜视,十分的规矩。<br>白阴阳合上书,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了他一遍,然后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br>“没有。”<br>“那有没有让什么特别的梦?”<br>“没有。”<br>“嗯,你坐着别动。”<br>白阴阳深吸一口气,双手摆出一个奇怪的形状向着洛安一推,洛安腹部微凉,旋及恢复了正常。自洛安记事起,每隔一年左右这样的场景就会发生一次,洛安早就习以为常了。<br>“好了,你回去吧。”<br>洛安站起身:“干爹,明天除夕,我爸说请您过去一起过节。”<br>“我知道了。”<br>洛安再向白阴阳作个揖,缓缓退了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