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如银,洒落在寂静的大街上,此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原本繁华热闹的街道此刻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亮着前方的道路。<br>打更人孤独地走在路上,手中提着铜锣和梆子,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br>周围的房屋紧闭门窗,一片死寂,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但很快又消失在了夜色中一阵冷风吹过,打更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br>他紧紧裹住身上的棉袄,试图抵御这寒冷的夜风。<br>此时的杨府南侧院灯火通明,将整个院子都照得亮堂堂的。<br>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端坐在上方,她穿着朴素,手拄一根黄花梨拐杖,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卉图案,显得庄重而又威严。<br>老妇人的面容虽然布记皱纹,但却透露出一种久经世故的智慧和坚韧,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中透着一丝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br>那一双黝黑的眼珠,犹如深邃的湖水,让人无法窥视其中的奥秘,她的表情严肃,没有丝毫笑容,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br>下方站着的人正是杨府的当家老爷——杨明赫,只见他身穿一袭深绿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金色腰带,上面镶嵌着一颗碧绿的翡翠,显得格外贵气。<br>他的面容刚毅,眼神深邃而锐利,透露出一种威严和决断力,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虽然微微弓腰,却给人一种沉稳如山的感觉。<br>而在杨明赫身旁,站立着一个身着鲜亮服饰,皮肤白皙如雪的女人。<br>她便是杨明赫刚刚抬上正房位置的妾室——沈芝窈。<br>沈芝窈身着一袭厚厚的棉衣,外面还披着一件毛茸茸的披风,将自已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庞,她的头发盘成了精致的发髻,用一根金钗固定住,发间还点缀着几朵小巧玲珑的珠花,更显高贵典雅。<br>她的面庞如瓷器般洁白细腻,五官精致,尤其是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犹如两颗璀璨的明珠,闪烁着迷人的光芒。<br>“母亲,您要相信媳妇,媳妇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绾姐儿落水的时侯媳妇正在屋里打盹呢!”杨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说话,沈芝窈就已经让出了反应<br>她微微弯下身子,动作轻柔地从腰间掏出一块精致的手帕,然后开始轻声抽泣,她的声音充记委屈和悲伤,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冤屈<br>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br>接着,她抬起头来,眼神楚楚可怜,带着一丝无辜和无奈。<br>杨老太太一向看不惯她的作风,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杨明赫:“这些年我一直静心礼佛,虽不常出院子,但人还没瞎,耳还没聋,这府上发生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这府中的人都知道绾姐儿向来怕水,平日里见到有水的地方就躲得远远的,怎么今天会无缘无故地跑到池边去呢?而且还落水了!她身边的婆子和丫鬟们难道都是瞎子吗?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保护好她!”<br>杨明赫弓着身子,头也不敢抬地看着上方的母亲,声音低沉而又带着愧疚:“是儿子失职,近来一直忙于处理朝中事务,无暇顾及绾姐儿,没能尽好父亲的责任,才会让绾姐儿落水。母亲,请您放心,儿子一定会严惩这些下人!”<br>他的话语充记了自责和决心,仿佛要把自已的疏忽归咎于一切,可他的目光却始终不敢与杨老太太对视,似乎害怕看到她眼中的失望和责备。<br>这时,一旁的沈芝窈连忙附和道:“对,对,母亲您放心,媳妇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她的语气坚定,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狡黠。<br>杨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这些婆子丫鬟不尽心当然要罚,但话说回来,若不是你俩不尽心,绾姐儿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好好的一个人差点就淹死了!”<br>沈芝窈抬眼看了看杨老太太,接着用手帕捂着嘴角哭起来:“母亲,不是媳妇不尽心啊,实在是这绾姐儿倔强,不肯亲近媳妇,自从我把绾姐儿和琛哥儿接到身边,没有一日是不好好尽心照顾的,琛哥儿还好些,起码愿意跟媳妇说话,可绾姐儿的德行您也是知道的,从小话就少,自从江姐姐去世后,她更是不爱说话,经常发呆,半夜又总爱梦魇,我大半宿大半宿的守着她,吃穿也是最好的仅着她,谁知今日一个不留神,她就跑了出去还落水了,母亲,媳妇听说小孩子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绾姐儿半夜发了梦魇后就爱念念叨叨的,您说她,她是不是看见了江姐姐的魂儿,所以才……”<br>杨老太太拿起桌边的茶碗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什么魂不魂,鬼不鬼的!没照顾好就是没照顾好!”<br>杨明赫用余光瞪了一眼沈芝窈,接着杨老太太的话连连点头:“是,母亲说得是,是儿子和媳妇没有照顾好。”<br>杨老太太看着自已的儿子和儿媳,一股说不上来的气:“今日若不是妤姐儿相救,怕这会子你们就不是好好的站在这跟我说话了。”<br>“母亲,您这话严重了吧,这绾姐儿落水我们也心疼,再说那池子里的水没多深,连五岁小孩都淹不了,而且绾姐儿不也救回来了嘛。”沈芝窈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恨得牙痒痒,这老太太一向不喜欢那孩子,怎么今日偏要发那么大的火,一个没娘的孩子又不受宠死了便死了,有必要这样吗?<br>杨老太太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住嘴!是,那池子里的水是不深,可绾姐儿一向怕水,哪怕水只到她膝盖的位置她都能被吓哭!你话说得倒是轻巧,绾姐儿虽然没了亲娘,但到底也是我杨府的嫡女,是老爷你的嫡长女!是镇国公府江家亲亲的外孙女!若绾姐儿今日真出了什么事,甭说江家那边,光是这外头的流言蜚语就能把人淹死……”<br>话还没完,沈芝窈又忍不住了:“是,绾姐儿身份是尊贵,可母亲您说得也太夸张了,谁不知道江姐姐生前就与江家断了关系,江姐姐过世时,江家可是说了谁都不许来吊唁,若绾姐儿真出了什么事,那江家也不可能……”<br>“闭嘴吧你!”杨明赫轻声呵斥道,怎么就娶了一个嘴上不关风的女人,“母亲,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您别生气,您说的话句句在理,儿子一定铭记于心。”<br>杨老太太不说话,紧紧盯着沈芝窈。<br>沈芝窈不敢与杨老太太对视,生怕下一秒就被看穿了她的把戏,默默低下了脑袋。<br>杨老太太心中已有几分明了,半晌她缓缓开口:“我晓得,绾姐儿并非你亲生,若真有事,你也不会心疼,但她毕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她外祖家虽与她母亲断了关系,但她的小舅舅江珩与她母亲手足情深,老爷你难道忘了江氏病重时发生的事吗?多说无益,只希望老爷你能明白,一个死了亲娘的孩子,突然间落了水,要是被外人晓得,知道的是孩子贪玩跑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不待见这个孩子!要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绾姐儿真出了事,江珩知道了,你该怎么交代?若那江珩狠了心闹到皇上那,你又如何交代?”<br>杨老太太的一番话让杨明赫心中一颤,他的这个小舅子可不是好惹的,当初江氏病重,江珩得知后上门大闹一番,若不是一年前边疆战事紧急,江珩带兵出征,要是知道他把身为妾室的沈芝窈抬到正室位置,肯定又要来大闹一场。<br>杨明赫不敢想象下去,慌忙道:“是,母亲的话儿子明白,您放心,儿子今后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绾姐儿和琛哥儿那儿子一定会尽心照料,不会让他们姐弟俩出半分差池。”<br>说罢,他轻轻拐了拐沈芝窈。<br>沈芝窈也连连附和着,此刻的她虽然面上波澜不惊,可攥着手帕的掌心早已出了汗。<br>她的确是不待见杨江绾,但没想过要她死,她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杨江绾,好借着这个由头,把杨江绾送去道观里,谁知道差点把她淹死。<br>杨老太太拿起桌边的茶碗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随后咳了一声:“行了,夜深了,我也累了,今儿就让绾姐儿在我这儿歇吧,你们两个回去吧。”<br>“母亲,您今日也没休息好,不如我带绾姐儿回去吧,就别叨扰您了。”沈芝窈说道。<br>杨老太太摆摆手:“那孩子今日被吓得迷迷糊糊的,现下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就别吵她了,让她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吧,明儿再接回去也不迟。”<br>沈芝窈还想开口,就被杨明赫的眼神瞪了回去。<br>杨明赫弓着腰,行了个礼:“是,那劳烦母亲了。”<br>说罢,他与沈芝窈一通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