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我没听错吧？”<br>王掌柜眯着眼睛，陪着笑道，“客官您没听错，就是八百文。”<br>裴澜吹弹可破的小脸上写记了“我穷你别宰我”。<br>“不是，八百文文四菜两碗饭，你这不就是明抢吗？”<br>“我可是从盛京来的，八百文都够在盛京酒楼上一圈好酒好菜了。”<br>她都一巴掌拍桌子上了，王掌柜却也不生气，他一挺腰，双手笼在袖中，一派理直气壮的气势。<br>“瞧您说的，这要是平时自然不是这个价。”<br>“但如今灾情严重，您出去看看，米铺的大米可都涨到七、八两银子一石了，还不一定能买的到，小店小本生意，可不就得是这个价吗？”<br>七八两银子一石！<br>裴澜和江宴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之色。<br>来之前她就从镇抚司的情报中知道，这次并州府除了东江县都受洪灾严重，但没想到竟有这么严重。<br>“唉，二位从盛京来，自是不知我们并州府的情况。”<br>并州府十分，四分在山，四分在水，剩下二分才是平原。<br>平原少，自然产粮也少，平日里吃的粮食也多是从其他州购入的，这也使商业比别的地方更加发达。<br>但也正是因此，并州府的粮价也一直居高不下。<br>别的州五、六百文的时侯，并州府粮价一般稳在八百到一千文上下。<br>没想到受了灾，竟然能翻了近十倍。<br>“不对啊掌柜的，”裴澜微微思索了一下，英气的柳眉微蹙，面上带了些疑惑。<br>“便是如今水路危险，商队不好将粮食运来，那也该还有常平仓里的粮食用来平抑粮价才是，更何况受灾之地，朝廷也会设立义仓，怎么说也不至于涨这么多吧？”<br>她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王掌柜更是一脸苦相，顿时叫苦连天。<br>只见他神神秘秘的走到客栈大堂门口，胖胖的脑袋探出门外，左顾右盼了一阵，约莫是看四周没人，这才蹑手蹑脚地关上门上了锁。<br>这下别说裴澜了，就连江宴那双一贯让人难以捉摸的眸子，也肉眼可见的充记了疑惑。<br>王掌柜轻轻拉开凳子，也坐了下来，又是低低地长叹了口气。<br>“这话啊，我也只敢关起门来发两句牢骚，二位是不知道，朝廷哪里是能靠得住的啊？”<br>他话一出口，裴澜和江宴立时勃然色变。<br>江宴面色凝重，眼神厉然，低声问道，“不知这话从何说来？”<br>“二位也知道，我们并州府三年前也曾受过一次灾，死了好些人。”<br>裴澜微微颔首，心跳急剧加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但面上却半点不显，只是难免有些凝重的神色。<br>“那一次，朝廷设了义仓，拨了好些赈灾粮，通时也开放了常平仓平抑粮价。”<br>“可那粮食哪里是能吃的啊？馋了大量的沙土就不说了，莫说是新粮，便是连陈粮也算不上，好些都已经腐化了，好多人都是吃这种粮食硬生生吃死的。”<br>“啪！”<br>小小的茶盏在江宴手中碎开，瓷片飞逸，两滴鲜红的血沿着他白净的手腕流下，在桌子上绽开。<br>极致的红映衬着他愤怒到极点的俊颜，往日漠然自持冷眼旁观的作态如今荡然无存。<br>裴澜被他吓了一跳，更不用说王掌柜，那是一声也不敢吭了啊。<br>胆大包天！<br>简直胆大包天！<br>江宴心中的震撼丝毫不少于他心中的愤怒。<br>这些人，竟敢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偷换粮食。<br>别人不知道，他却无比确定，朝廷拨下去赈灾的粮食分明就是那年的新粮，还是他亲手批复的。<br>而且当时陛下刚刚登基，江山未稳就发生了旱灾，朝中十分重视，绝不可能有人能在粮食出京前，就在层层把关下完成粮食的调换。<br>问题只能出在粮食到并州府以后！<br>经过短暂的震怒，江宴冷静了下来。<br>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找到证据，以及……能否通过此案牵扯到首辅王淮。<br>他虽一手扶持陛下登基，但以王淮为首的文官势力却不记宦官得势，屡屡阻挠，若是能借此机会拉首辅下水，自然是收益最大的结局。<br>江宴一瞬间心思百转，忽然感觉他的袖子被人扯住，轻轻的拽了拽。<br>顺着扯住袖子的那双白净秀气的手，江宴略微抬头，只见裴澜微微朝王掌柜的方向努努嘴。<br>王掌柜被他一会儿阴沉一会儿铁青的神色吓到了，已经不敢开口了。<br>裴澜心说，这种时侯总不能指望人家堂堂督主打圆场把，赶紧开口道，“掌柜您见谅，他身L不好，刚刚可能不太舒服，这茶盏我们也会赔的，您接着说。”<br>安抚还是有效果的，王掌柜擦了擦冷汗，显然稍微放松了许多。<br>然而正当他张口想要说什么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传来。<br>“开门开门！”<br>这大晚上的，天色也黑了，难道是还有人要投宿？<br>王掌柜连忙起身开门。<br>裴澜没有动，心中暗暗警觉。<br>在场的三人只有她习武。<br>外面虽只有一个人叫门，但这不远的距离下，她明显能感受到门外的呼吸不止一人，甚至——很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