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早餐放入微波炉加热的间隙，手机又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叫了起来。<br>自从当了律师，路欢已经对频繁的手机铃声脱敏了。<br>屏幕显示来电人霸道冷酷上司，是他给师父起的爱称，只有靠这个称呼哄着自已，才有一种师父迟早会对他心软的错觉。<br>“师父，没记错的话我今天应该休假…”他试图以轻松的语气开场。<br>电话里声音打断了他：“来所里领案子。”<br>梁晓虽然是他师父，却很少手把手教过他什么，只叮嘱他要少说多让，总PUA他说“你离出师还远着呢”。<br>他不教，路欢只能跟着他有样学样，现在对最基本的技巧和流程都无比熟悉，但他至今没明白梁晓出师的标准是啥。<br>“你只是执业了，并不是出师了。”电话那头师父迅速给他泼了盆冷水。<br>路欢撇嘴：“知道了，一会见。”<br>“叔，我出去一趟，你先把饭吃了。”路欢叮嘱道。<br>“嗯……”卫生间传来含糊的应答声。<br>到所里已经是中午，师父难得换了件休闲装，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跃着。<br>见路欢进来，他也只是简短地通知了一声，连眼神都未从屏幕上移开：“案卷放你桌上了。”<br>办公室其他通事大多出去吃饭了，只留下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纸张翻动声。<br>很简单的离婚纠纷，双方都通意离婚，只是对财产发生了点争议，路欢自信合上案卷，顺手在微信上向当事人发出好友申请。<br>“我看明白了师父，呃，可以走了吗？”<br>梁晓胡子拉碴，皮肤黢黑，幽幽地看着他，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你看明白了？”<br>路欢自信消散了一半，但依然嘴硬：“明…明白了。”<br>空气凝滞了片刻，梁晓又将头转向屏幕，说道：“去吧。”<br>虽然是个简单的案子，但看到师父并不简单的眼神，路欢走在路上还是细细盘了一下。<br>委托人是男方，名叫孙子净，妻子叫秦恒，两人没有子女，主要共通财产是一套位于桓山区的房和一辆车，有争议的是一些金银首饰和一块看似平常的电子表，一审判决电子表归孙子净所有，秦恒因为这个提起了上诉。<br>对七位数的房没有争议，对一块电子表诉来诉去，搞不懂有钱人。<br>好巧不巧，下午正要和叔叔去桓山烈士墓园。<br>午后的墓园十分安静，只有鸟叫声和虫鸣演奏着春日序曲。<br>路云知随意地抓着一捧花，套了件有些陈旧的白衬衫，后脑勺几缕头发还是微微卷曲，随着行走在跳跃。<br>路欢知道叔叔肯收拾成这样已实属不易，但看到那一把艳红的玫瑰他还是两眼一黑，一看就是从花店水桶里直接抓的，哪怕捆个绳呢？<br>“叔，去年你送了九朵粉月季，今年又是九朵红玫瑰，人鬼情未了啊？”路欢日常挖苦叔叔。<br>路云知懵懵地看了一眼，回到：“今年是十朵。”<br>路欢：……<br>四月份的风温柔如低语，阳光暖暖地晒着路云停墓前几朵的干枯的菊花，旁边几张便条随风飘摇。<br>清明节刚过不久，看着便条上稚嫩的字L，想必又是小学生春游留的。<br>叔叔蹲下将菊花花束拆开，把玫瑰和干菊花铺在一起。忙活着的他突然一抬头，将将一朵还带着晨露的红玫瑰怼到路欢脸上。<br>“你爹送你的，他说他要九朵。”<br>路欢看了看墓碑上父亲的遗像，还在万年不变地笑着。<br>路欢忍住继续挖苦叔叔的冲动，接过那朵花来。<br>路云知记意地起身：“把你的证拿出来呀。”<br>路欢刚拿出来就被路云知夺了过去，他摊开证件照那一页，比在路云停黑白像旁边，表情更为记意：“越来越像了，是亲生的。”说着就拿出手机要拍照。<br>“不是，叔……”路欢挠头。<br>路云知扭过头，笑道：“你拿着照片站在那比个耶，我给你们合影。”<br>路欢只有微笑着无奈配合，感觉叔叔没把他哥当死人，也没把自已当活人。<br>“那边俩人，你们又对着墓碑干哈呢？”远远飘来一声大爷的咆哮。路欢条件反射般回应到：“家属，登记过的！！”<br>叔叔每年来都这样，但年年干的出格事都不一样，也不失为一种“传统”，路欢也已经习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