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本来离她三步,为的是更好地看守她,现在离她五步,全身肌肉绷紧,作好随时随地揍翻某人的准备。<br>章庭湮摇摇脑袋,定定思维,向观武台上的夫人与世子说道:“我去了兰苑,最初夫人与刺客打斗的地方,只闻见兰花奇香,夫人曼妙体香,以及,男人的汗味儿。那气味,与我在后宅遇到的黑衣人很像,细想想,他身上还真沾了点儿兰花的隐香。”<br>她看着这十名身高、体型所差无几的男人们,踱开步子,不疾不徐地从他们面前经过,时而皱眉,时而捏鼻,时而摆手摇头。<br>十名嫌疑人当中,有一个尖眼的三十多岁男子微微低头,放在背后的手不安地握着。<br>尖眼男眼观鼻鼻观心,佯装镇定。章庭湮走到他前方时,脚步停了停,柳眉一竖,而后又高昂着头,踱开了脚步,在她走后,尖眼男暗暗释然。<br>一轮巡了过去,显仪夫人满怀期待地问道:“确定了么?”<br>“我这里,只能判断个大概,夫人您跟他交过手,稍后劳烦您亲自验明。”<br>“你就说那人可能是谁,本夫人验不死他!”显仪夫人曾跟随侯爷南征北战,血火刀光里淬炼过,怎会没几分暴脾气,要不是久于安逸,刺客哪能逃过她的手掌。<br>章庭湮含笑点头,抬手盈盈一指:“他。”<br>手指正对着尖眼男子,尖眼男子本以为他蒙混过去,乍见章庭湮指证自己,不由地心惊,“夫人明察,不是小人,小人怎么会刺杀夫人呢!”<br>季长安嘴角轻抬,拭目以待。<br>“那个刺客身上有汗臭味儿,”这时章庭湮胸中翻涌的痛意渐轻,不可说的那股子“干”劲儿也跟着缓解,松下了心弦,不快不慢说道:“这么说吧,因为你们在侯府做的是粗重活,平时很少能见主子与外人,养成了你们不讲究的毛病,这从你们的衣衫上就可以看出。今晚世子突然紧急召集,又逢你们被真正的刺客刺伤,你们其实很惶恐,所以你们的头发来不及打理,衣服穿得不整齐,还有人穿错了鞋子,头上甚至有很重的汗味儿,但是——”她指向尖眼男子,指尖如锋,“你头上却只有头油的味道,连男人正常的体味儿都很轻淡,这不是疑点是什么?你先是害我做替罪羊,吸引侍卫们视线,再趁乱回到住宿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身上有兰花的隐香,怕身上会沾染到现场证据,所以,你做了一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混账事——你抹头油了,你换衣了。”不等尖眼男惶惶叫屈,章庭湮慢条斯理说道:“现场没有头油味儿,我在树上也没闻见那味道,可见你是回房后才用的,”她声音高扬:“有没有人去他房间,看看他的枕头上可有新鲜头油?”<br>两名侍卫向观武台上的主子们望了一眼,得到季长安点头许可后,快步离去。<br>“不不!”尖眼男子面如白土,卟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小人冤枉的啊,小人换衣服抹头油,是因为小人半夜蹲茅厕,身上有味儿才这么做的,小人根本没来及晚睡,就接到集合的命令,小人没有行刺夫人……”<br>“小人,”章庭湮弯着身,探看他虚伪的脸,“你这么晚不睡,是伺机对无辜人下手,好浑水摸鱼的吧?”<br>台上的季长安浅笑,一语不发地注视着那名在谈笑风生之间,将疑点一一透析的奇妙女子。<br>“小人……”<br>“小人,你今晚做了两件蠢事,一是换衣抹油,二是,你捅了这九人的屁股。”章庭湮拍拍他的脸,拍完之后才恍悟他的脸很恶心,嫌弃地吹吹玉手,“你自以为模糊了夫人和世子的目标,可你的行为,却让他们更加肯定刺客就在本府中,是府上一员,不然刺客要么藏在无人搜出的地方,要么趁夜潜逃,而无论你是藏了还是逃了,最终都会被查出来——府上少了的那人,必然是主子们怀疑的对象了。你不能逃,所以你只能用这个法子,让别人揪不出你把柄。可笑啊,这一点点伎俩,怎能瞒过英武不凡的夫人,和世子呢。”<br>此刻,显仪夫人正儿八经地整整衣襟,坐得异常周正。<br>“没有的事,小人……”<br>“小人!”章庭湮深蹲下去,因为动作过猛扯痛了伤处,刺客就在她眼皮下,被她一层层地揭开了真面目,像是触动了隐在心底的某根奇异之弦,令她莫名地兴奋起来,她忘了腹上疼痛,快手一扫,捉住尖眼男子的左手,捏在了五指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