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你给她说了何事？”老夫人急忙看向明婉柔。<br>明婉柔下意识皱眉，反复回想了几遍。<br>钱玉书是断袖一事，她可提也没提。明婉柔半天没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便以为明昭月在故弄玄虚。<br>“我不过告诉大姐姐，祖母和母亲为了她的婚事操劳许久。日后嫁入尚书府，要感念家中恩德罢了。”<br>“嗯，柔儿说得在理。”周香玉十分满意。<br>此时明昭月神态局促，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许久之后，她才吐出一口气，艰难开口。<br>“二妹妹说，我不过是将军府的养女，并非明家血脉。”<br>明昭月话音未落，正端起茶准备喝的老夫人动作一停，猛地将茶杯扔在桌上。“胡闹！”<br>老太太的脸阴晴不定，原本就松垮的皮肤变得愈发皱起来。<br>明昭月眼眶绯红，委屈巴巴。“原来孙女并非父亲所生，只是明家养女。既如此，那我嫁入尚书府算是高攀了。若被尚书府知道，明家嫁了个养女过去，不知会是什么局面……”<br>啪的一声，桌上的茶杯又被老太太的袖子扫到了地上，茶水溅了一地。<br>明昭月知道，这话戳中了老夫人的心口。<br>未等老太太开口，周香玉先一步松开明婉柔的手。“柔儿，你当真说了这些话？”<br>明婉柔这才反应过来，明昭月所说的府上秘事，指的是这个。<br>该死，方才只图一时畅快，把母亲的叮嘱抛在了脑后。母亲明明叮嘱过自己，养女这件事在明昭月出嫁前不可提及，等她嫁入尚书府，自然会有人把此事抖出来。<br>那时，生米已成熟饭，尚书府自然会把气撒在明昭月这个新媳妇的身上。<br>明婉柔正想着如何为自己开脱，就听明昭月又道。“我知道二妹妹是为我好，不想让我陷入尚书府的泥潭。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妹妹的提点。”<br>明昭月一脸感恩戴德，眼神里满是欣慰和感激。<br>老夫人耷拉着脸，看向低着头的明婉柔。看来，二丫头确实捅出了此事。<br>坏事的东西！<br>“尚书府怎会是泥潭！那是一段良缘啊孩子，是祖母为你精心挑选的夫家。还有两日就要出阁了，别听你妹妹胡说。”<br>老夫人看着明昭月，恢复了少有的温和与耐心。“至于养女之说，纯属子虚乌有。你是将军府的嫡长女，祖母的话你还不信么？”<br>老夫人昧着良心，给明昭月吃定心丸。<br>“可这件事不止二妹妹提起，她们两个也说过，孙女以为无风不起浪……”明昭月忽然指着红香绿玉。<br>老夫人脸上的怒意快要绷不住了，看向下方的红香绿玉二人。<br>“真是好大的狗胆！丫鬟敢在主子面前造谣！”<br>她正愁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就有人送上门来。<br>一旁的赵嬷嬷自诩老夫人心腹，见主子这般怒意，立马走到红香绿玉面前，重重几个巴掌落下。两丫鬟还未来得及辩解，顿时眼冒金星。<br>“老夫人冤枉，冤……”两人正要喊冤，又是几个巴掌落下。<br>老夫人和周香玉哪里会顾及两个侍女的感受，养女之说总得给明昭月一个说法，不舍得打明婉柔，收拾两个下人还不行？<br>“住口！让你们好好伺候大姑娘，谁让你们嚼舌根子了。再有下次，割了你们的舌头！”周香玉也是气急。<br>养女一事，是老夫人和周香玉计划中的关键一环，在明昭月出嫁前绝不能透露。<br>若是因此坏了尚书府的亲事，她们的计划岂不落空？<br>“去查，把造谣的人查出来，重罚！”老夫人端坐正堂，似慈爱的祖母一般，为明昭月做主。“这两个丫头也拖出去，杖责二十！”<br>赵嬷嬷拖着两个丫鬟出去了，院外很快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听得明婉柔全身发汗。<br>杖责完毕，赵嬷嬷回来了，一进屋就碰上了明昭月的笑容。<br>赵嬷嬷顿时心中发寒，直呼不好。<br>果然，下一瞬明昭月就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br>“祖母，方才赵嬷嬷来传孙女时，也是好一番提点。说我这种人若嫁入尚书府，整个明家都抬不起头。赵嬷嬷是祖母最信任的人，她都如此说，或许孙女的身世真有可疑之处……”<br>赵嬷嬷心里咯噔一下。<br>她是这样说的吗！她明明说的是明昭月殴打姊妹之事，会让将军府抬不起头。<br>这个明大姑娘，怎么黑白颠倒张口就来，她以前不是这样的！<br>“老奴没有……”赵嬷嬷想要辩解几句，就见老夫人猛地站起，一巴掌拍在桌上，气得颈上青筋暴起。<br>“你这贱奴，跪下！”<br>赵嬷嬷扑通一下，仿佛听到自己膝盖骨碎裂的声音。<br>“你……你为何对月儿口出狂言！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br>赵嬷嬷自认为伺候老夫人几十年，与别的奴才不同。没想到今日，老太太一点颜面都不留，甚至不听自己辩解。<br>她不明白，明昭月的这门婚事，怎就如此重要，出嫁前要像供神佛一样。<br>“掌嘴！”老夫人看向赵嬷嬷，“自己打，狠狠地打！”<br>跟了主子几十年，老夫人什么样子是真怒，什么样子只是做作表面功夫，赵嬷嬷一眼就能看清。<br>眼下的老夫人，是真生气了。<br>赵嬷嬷知道，今日这顿打是逃不掉了。可怜一把骨头，年过半百的老婆子，在外院一众下等丫鬟的注视下，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扇在自己脸上。<br>嘴角很快就出了血，手也酸了，可老夫人还没有让她停下的意思。<br>老婆子心里又悔又恨，也不知道那个明昭月中了什么邪，好像刻意针对她似的。<br>不，不止针对她。明昭月先是对明婉柔动粗，来了锦绣堂立马告了红香绿玉一状，现在又是自己。<br>这些事，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可以前的明昭月，好几年都不会训斥一回下人，性情温和得很。<br>也不知赵嬷嬷自己掌了多久的嘴，直到筋疲力尽扇不动了，老夫人才挥了挥手让她下去。<br>赵嬷嬷连滚带爬出了锦绣堂，压根不敢再去看明昭月。<br>对于红香绿玉那凄惨的嚎叫，以及赵嬷嬷血肉模糊的嘴脸，明昭月心如止水。<br>这才哪到哪，她准备的戏码还多呢。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那就让这些人好好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br>“月儿，你过来。”老夫人抬手招呼明昭月，顺便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br>“咱们和尚书府的这桩婚事，你远在边关的父母很是关切。你父亲在信中反复叮嘱，他们要打仗回不来，家中定要给你把婚事办得风光稳妥。十里红妆，丰厚陪嫁。出阁之日，你便是整个盛京最幸福的女子。”<br>看着老夫人手中的信，明昭月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这封信，老太婆终于拿出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