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个盛夏属于十六七岁的少年」
南城的夏天总是热得让人想一头扎进冰柜里，开着空调的商场和超市门口挤记了卖水果蔬菜的小贩，一边扇着蒲扇一边吆喝着。
程之提着东西从声声吆喝中穿行而过，电话铃声在此刻不适时地响起，他只好加快了步伐。
越来越强烈的铃声引得周遭的人频频侧目，程之挤出超市在一片树荫下接通了电话:“母亲？”
“阿之！”那边的声音短而急促，还隐隐带着哭腔，“阿之你怎么不接电话？你在哪里啊？”
“我在超市，马上回来了，杜叔呢？”程之一边安抚着母亲的情绪一边走着，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瞄几眼他。
少年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弯曲，白皙而纤细，穿着标有南城一中的蓝白校服短袖，一身干干净净显得与周围的喧嚣格外违和。
电话那头已经换了一个人接，“小程，你妈妈刚醒就吵着要找你，我才帮她给你拨的电话。”
“嗯，我到了”
不多时，门外便传开了开锁的声音，杜付南坐在沙发上向门外看去，微笑着说，“小程，妈妈刚刚吃了药，现在在房间里休息。”
“嗯，吃了药就好。”
见程之没有上去看江晴的意思，杜付南就招手让程之过去。
“坐。”杜付南脸上仍挂着得L的笑，一边倒茶一边说着，“我们谈一谈。”
“小晴的病我让医生来看过了，压力过大导致了精神方面的损伤，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治疗并照顾她，这个你放心。”
“但……”杜付南话锋一转，“下个月明丰也要回来了。”
程之下意识地捏了捏手指，“我知道，开学后我会递交住校申请。”
“好，杜叔知道你是乖孩子，开学之前先在这里住下吧。”杜付南递给程之一杯茶，程之接下了。
“谢谢。”
“你高中的学费生活费我都可以承担……”杜付南很记意，程之身上有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比他家的那个毛猴子强多了。
“谢谢。”程之静静地听完杜付南说的话，微微抿唇，“但不用了。”
说罢，放下茶杯朝楼上房间走去。
杜付南听着这话愣了愣，看向程之的正在上楼的背影，轻轻的摇了摇头。
二楼第一间的房门开着一条缝，程之推门走了进去，江晴已经吃过药躺在床上睡着了，落日的余晖打在她的脸上，明明是暖光，却衬得她的脸愈发苍白了。
程之手指动了动，自从父亲离世后，母亲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如果在这里生活能让她心安的话……
他没有再继续看下去，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推开门后，程之有一瞬间的恍惚，房间被阿姨精心打扫过，家具摆放的很整齐，与记忆中的那间温馨的卧室交叠在一起。
夕阳刚好，余晖落在窗台上，隐约间他看见年轻的母亲站在那修剪花枝，看见程之招手让他过去。
“阿之，过来看看这两盆花。”
小程之丢下手上的书跑到江晴的跟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玫瑰花？”
江晴笑了笑点了点他的额头，“不是，这是月季花，这是玫瑰花，不一样哦。”
说罢又摇了摇头，“果然是亲生的，你爸爸也分不清……”
程之愣了愣神，记忆拉回到四年前在病房外偷听到的对话。
“程明理，我不是江婉，别来找我了，我累了。”
“我们离婚吧……”
手机提示音在这时响起，将程之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
【刘逸天邀请您加入了“南波万之家”】
【刘逸天:哎嘿，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Gxx:开学了才想起来拉群，是没写完作业找救世主来的吧？】
【刘逸天: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刘逸天:受不了这些老师了，二十多天的假期几十张的试卷，还是自已出题！搜都搜不到的那种，让我怎么活啊！】
【刘逸天:@程之，程哥！醒了吗？小的的命运就掌握在你手里了（大哭jpg.)】
看着群聊里热闹的消息，程之绷了一天的嘴角罕见地勾了勾。
【程之:谢邀，不认你这样的小弟。】
【Gxx:噗哈哈哈哈，lyt也是被嫌弃了。】
【刘逸天:去去去，一天天还整什么缩写，你就是那个strong哥。】
【Gxx:哎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找打是不是。】
【Sunshine:你俩几岁了啊……】
【Sunshine:@刘逸天，老班可是说了，第一节课就是测评考，你是真心大啊……】
【程之:我待会儿去拿，今天有点事。】
刘逸天激动地发来一条语音。
“程哥！你就是我爸爸！”
“臭小子你管谁叫爸呢？”听筒那边传来粗犷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刘逸天又被制裁了。
“不说了呜呜呜……那程哥，明天图书馆老地方不见不散～”
经过刘逸天这么一闹腾，把通学们都炸出来了，一时群聊消息叮咚响个不停。
大多都是艾特程之问几套卷子的大题怎么写。
程之抬头，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一把脸才下楼。
杜付南已经出门了，楼下只剩下正在打扫的阿姨，程之隐约记得这位阿姨姓李。
“李姨，我出门一趟，我母亲如果醒了麻烦打电话给我。”
李姨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的很和蔼，“好，天黑了出门小心点，晚点还回来吗？”
“看情况吧。”说完，把书包挂在肩上便出门了。
临江小区是嘉陵江边的别墅区，也有些年头了，由于住户不多，很多地方也没有再翻新，路灯昏暗，仅照得它周围的一小块地。
程之正慢悠悠地走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把目光投向后方的那棵大树。
树底下站着几个人，长得最高的那个正靠着树玩手机，时不时怼两句他面前的几个人，看着像他们的头领。
一群小混混？
“菜就多练，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还找借口，出去别说是我们一伙的。”
有个黄毛反驳道:“那是因为他们人多，我下次也多带几个小弟去看他还敢不敢！”
“就你？信不信连书呆子都打不过。”人群中传出一声冷笑。
“哈哈哈……”
黄毛面子有点挂不住，“靠！你再说一遍！我们叫你一声老大你还真把自已当根葱了是吧？”
玩手机的那个闻言抬头，“行了，吵什么吵？喏，你看那就有一个，给他们证明一下啊。”
正准备离开的程之听到这句话顿住了脚，确认说的是自已之后回头。
我？
黄毛瞧见程之就来劲了，“看什么看，来，就你，打一架啊？”
“神经。”
“草，你tm骂谁呢？”那人掐灭烟头走过来，“最看不起你们这些书呆子，妈宝崽，被打了就回家哭鼻子的！”
“我用得着你看起我？”程之笑了笑，声音微微上扬，带着实打实的嘲讽，“你也配啊？”
他把手机塞进书包里往草坪上一丢，退后几步与黄毛拉开距离，冲着他们勾了勾手指，“来啊，不是想打吗，一起上啊。”
“我靠，找死是吧。”黄毛被气得面部狰狞，白天被一群人欺负，晚上还打不过一个书呆子不成？
说着他便挥着拳头往程之脸上打去，被他一个侧身躲过了，程之勾了勾唇，“自已长得丑还想报复别人呢。”
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手抓着黄毛的拳头一扯，朝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脚猛踹，“就这身手？”
黄毛躺在地上被疼得龇牙咧嘴，看见一旁的人不由得破口大骂，“你们傻站着干嘛啊，当吉祥物呢？”
那群人看见黄毛的惨状，不由得有些发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发了话，“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上，给我揍他！”
……
一场混战下来，或者说是程之单方面的碾压，程之觉得刚刚称这群菜鸟为小混混实在是高看他们了。
战斗力实在是不行啊……
他捡起草坪上的书包，拍拍灰，像是在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们，“初中在学校交几个狐朋狗友，尾巴就扬上天了，混到毕业就来混社会，你以为这么好混啊？”
一群人走在路上觉得自已风光无限，实际上什么也不是。
程之扫了一眼地上疼得站不起来的一堆人，没发现靠在树上玩手机的那个。
抬头环视了一圈，才发现那人仍靠着树干双臂抱胸看着他，灯光昏暗看不清面容。
两人离得不远，程之拎着书包缓步走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那人还带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口罩上方的眼睛却生得很好看，狭长而媚，眼尾是微微下压的弧度，眼角还有一颗细小的痣。
程之收回目光，大晚上的戴口罩，装什么装。
“书呆子？”他停住脚步，把书包搭在肩上，“来跟书呆子比一比？”
对面的人挑眉，一时没绷住低声笑了起来，“这么记仇啊，我就随口一说。”
说罢装模作样举起两只手，装作投降的样子。
“真路人，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