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坐着你站着,人家吃着你看着,世界上最悲催的事莫过于此,即使刘旭东一百个不愿意,但他必须的去,每当这个时候,刘旭东就拿出那句经典来自我安慰“我们只是分工不同,都是为人民服务”。
石磨镇政府有内部餐厅,每逢有客人来,刘旭东就会被临时通知去服务,端菜,倒水,倒酒这种服务员的活,他已经做了两年了。
一想一会又要去给领导服务,刘旭东心里五味杂陈。
看了看墙上的表,10点刚到,不着急,刘旭东走到办公室门口,掏出一根烟点上,打算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悠闲。
烟还没抽完,就听见大门口传来嚷嚷声。
听惯了这种嚷嚷,刘旭东敢肯定,准是又来上访的了。
石磨镇正在搞新农村社区建设,因为拆迁补偿的事常有人来镇上上访,而负责接待工作的赖文化接待方式粗暴,经常激化矛盾,导致一些情绪激动的村民就会跟镇里的领导吵,更有甚者会大打出手,所以镇政府专门安排了保安把守门口,并嘱咐保安绝不能轻易让上访者进镇政府。
刘旭东是农村人,从小对农村有很深的感情,特别是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他更是打心眼里体谅他们,农民自古就是弱势群体,再加上千百年来农民受尽了穷苦和压迫,思想已经被腐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跟官斗的,所以刘旭东对上访者非常同情,迫于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那种同情也只能掩埋在心里。
刘旭东本来不打算多事,但瞥眼看到一个50岁左右的老头在跟保安激烈的争执,这样下去估计老头会吃亏,犹豫了一下,他把烟屁股扔到地上,用脚踩灭,朝着大门口走了过去。
刘旭东看到这个老头竟然跟自己父亲长的很相似,圆头大脸,眉角浓密,高鼻梁,皂角嘴。而且鬓角头发已经发白,脸色黢黑,加上洗的已经没了颜色的老式中山装,暗青色的几乎磨的出洞的裤子,纯手工方口布鞋,这相貌和衣着给刘旭东带来了一种亲和力,那种貌似亲情的亲和力。
刘旭东在老头跟保安的争执中了解到,老头的确是来上访的,原本他客客气气的跟保安说自己是想找镇上的领导反映情况,但死活不让进,最后发生了争执。
刘旭东对保安说自己要带老头去见领导,而且保证不会出现冲突,出了事自己负责,保安这才不情愿的让刘旭东把老头领进镇政府,而且还不忘重复一句:出了事你刘旭东负责。
其实赖文华今天根本不在镇上,县里来人,赖文华跟着县里的领导一起下村了,刘旭东之所以把老头领进镇政府,是想自己跟老头聊聊,等赖文华回来,再做汇报,即使这样做弄不好会被批评,但他觉得,这么做起码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刘旭东把老头让进办公室,给老头倒了一杯水,又给他搬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才心平气和的问:“大叔,您来镇政府有什么事么?”
几名同事看到刘旭东把你个农村小老头领进办公室,而且又听刘旭东这么一说,知道是来了个上访的,交头接耳的对刘旭东开始议论起来,话语中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鄙视和嘲笑,而且纷纷对老头透出敌对的目光。好在这种敌对没有持续多久,没等老头开口说话,办公室就剩下刘旭东跟老头两个人了。
“找你们领导来,我有事情要问。”老头朝着门口摆了一下手,怒气冲冲的对刘旭东说。
“大叔,领导不在家,今天县里来人,领导跟着一起下村了。”刘旭东解释道。
“所有的领导都不在家么?”老头并不相信刘旭东的话,继续问道。
刘旭东对老头说:“大叔,您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等领导回来我会跟他汇报。”
刘旭东说的领导就是赖文化,他虽然是办公室主任,但身兼数职,包括接待办主任,经贸委主任,安监办主任等等,上访这件事对于刘旭东来说,在赖主任这里就到头了,只有赖主任才有权向上逐级汇报,自己是不能跨过赖文化直接给镇长或者书记汇报的。所以刘旭东不敢也没资格去麻烦其他的领导。
“跟你说?你说了算么?”老头并不领情,斜着头看了刘旭东一眼。
“负责接待工作的是我的直接领导,他今天真的不在家,不是我不给您去叫其他领导,只是我不能越级。”刘旭东这是赌一把,对于农村的老人来说,他不管你这一套,他要求的就是跟领导当面对话。
“你什么职位?”老头依然板着脸一脸的疑问。
刘旭东心里窃喜,老头没发火,这在以前不多见,他赶紧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姓刘,叫刘旭东,办公室的科员。”
老头或许是被刘旭东的真诚感动,没想到他竟然不再要求找领导,而是跟刘旭东说起来。
老头说自己是石磨村人,因为房屋拆迁,自己觉得补偿款被克扣了,所以来了解一下拆迁补偿的政策。刘旭东因为有段时间专门被抽调去跟群众解释拆迁补偿政策,所以就详细的给老头做了解答,而且还特别解释了这次补偿款只是一部分,还有30%的款项等拆迁完毕,一并补齐。
老头听到刘旭东的解释,还算是满意,没有再那么怒气冲冲,但也没说一句感谢的话,起身便告辞,走到门口却又返回来喝了一口刘旭东刚才倒的水,说了一句:“我不能让你白倒这杯水。”
刘旭东看着老头走出门口,笑了笑,他觉得这老头真有意思,有个性。
但他哪里知道,这句话分明是老头给他的一个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