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小说 > 都市小说 > 雨幕 > 第一章 余下的
昏沉的暮色里,雨后泥土的芳香充斥了潮湿的空气,对流的旋风卷集着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那些可怜的树叶有的成了风的一部分,在风的拉扯下破碎。
我难掩对这种环境的喜爱,我喜欢风所带来的窒息感,就像在高速行驶的汽车里打开车窗,想要吸食新鲜的空气却事与愿违,我喜爱它。
身边的人都说我疯了,因为我不止一次让自已濒临死亡,我会把毛巾缠在水管上再缓缓把下巴放到上面想着自缢,把相互排斥的食物一起吃然后躺在床上等死,种种迹象都在证明我的病态,但我不以为然。
夜色越来越重,我要走了回到我的蚁穴中去,我进入老巷,用手轻触那扇斑驳的铁门,它发出很难听的叫声。
我走进去找我的房子,面对我的房门,上面有让我交房租的提示,我打开房门,屋子里一盏暗黄的灯独自发光,让我四十平米的小屋显得很温暖。
我敞开心扉迎接屋内的残破,确切的说是它们迎接我的归来。
我和我的家具一一打招呼,它们以无声的方式回答我的礼貌。
我坐在桌子上打开电脑发现稿费到了,才想起已经是月末了,这个月过得有些仓促。
我有月底打扫屋子的习惯,新的一个月应有崭新的居室来迎接。
我想想自已的身L状态,将打扫房间的任务放在了翌日,现在我只想舒舒服服的洗个澡然后睡觉。
走进淋浴间,水管的铁锈向我展示了它的年龄,我的浴巾上也有斑斑锈迹,那是我无数次想自缢的证据。
打开淋浴,年迈的花洒开始咳嗽,吐出的口水星星点点,却怎么也不够我打湿全身,我不怪它,可能它也有自已的难处。
我简单冲洗了皮肤就结束了对它的折磨。
坐在床上看手机,我无聊的去删除一些没用的东西,在相册里翻到了一封信的照片,内容大抵是一个人,一个犯了错的人想他的爱人道歉
字字句句却难掩他的卑微。
那个写信的人叫叶之庭,也是我。
我起身打开柜子,取出里面的三个大纸箱,那是我的回忆,我有保留东西的习惯,不管是什么,用完的笔芯也好,看完的电影票也罢,我都有保留。
我要找到那封信,然后撕掉它
不可否认的是,我保留了很多东西,但在众多信件中唯独少了那一封。
我对它印象很深,因为它是唯一被退回来的,但我找不到它。
我不停的寻找,箱内的布局从整齐变得凌乱,我的心情也从想要变成了迫切。
我用蛮力将箱内的东西倾倒而出,把纸箱踢了个四脚朝天。
愤怒中,我辱骂着纸箱的无能却不曾想它承载的。
歇斯底里后我陷入了迷茫,望着墙角的纸箱,我默默的把它拿回来,将散落的东西一件一件的装进去。
装完之后我抱着纸箱蜷缩在墙角,眼泪肆意的流淌,我抽搐着身子对着纸箱说对不起,一遍又一遍。
至于说了多久我记不得了,我只知道后来天亮了。
我没有按照原计划打扫屋子,而是去了医院,我觉得我应该去那里,酒精和消毒水的气味让我舒坦。
排队挂号的人都请我向前,我想赞美人性的美好时却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已的脸。
那是一张我不认识的脸,但他却长在我的脸上,叫我不得不承认它属于我,它是那样的不堪入目。
嘴唇发紫,面黄肌瘦,眼睛是虚无的没有光彩,我像是刚从棺材里拉出来的干尸而不是活人。
医生说我是抑郁症而且是重度,他给我开了很多药,大大小小的药瓶被放到袋子里,都是我叫不上名字又记不住名字的。
我回到车里,确切的说它已经不能再被叫让车,它太旧了。
思来想去却找不到一件可以干的事,接下来要去让什么,如果死了会不会好一点,找一个湖把车开进去,在窒息里死掉,不,那样太难受了。
回家后我拿起了刀,看了看自已的手腕,还是将它扔到了橱柜里,再给橱柜上锁后把钥匙扔掉。
我漫无目的的打扫房间,把房间打扫成我认为干净的样子,凌乱的手稿堆在一起占据了半张桌子,那些都是让我得以生存下去的东西。
打扫完以后我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思考着,我没有构思文章,尽管那是我的工作。
前段时间看到一个帖子:“你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留言墙上都是些我认为是虚伪的话:为了爱情,为了女朋友,为了社会,为了地球。
漂亮话谁都会讲,只不过真假难辨。
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不占用土地,更何况我买不起墓地,办不了葬礼。
如果我死了会被火化吗,如果会,我的骨灰会去往哪里
撒向茫茫大海吗,不,那是伟人的故地;被供奉在祠堂吗,也不会,因为没有人会怀念我。我最好的下场不过是被撒向土地,成为新生绿叶的养分,除了被滋养的植物,没人会记得我。
我还剩下什么一间租来的屋子,未交齐的房租,与文字对话的工作,几十万字的手稿,一些昂贵的抑郁症药物……
失意中我想起了多年以前死去的朋友,他现在身在何处,我不曾知晓。
在我淡薄的记忆中,他的脸愈发模糊,我将记忆带回到他的死地。那个巷子,他让我远离,自已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尽力让自已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想让快乐的东西重新救出我的精神,但过往就像吞噬一切的沼泽,让踏入者无法逃脱。
思来想去,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快乐了。
我承认我是自作多情,但好像又在思索现实。
我还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