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谢挽音刚用完晚饭,外面传来一阵叫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谢挽音蹙眉,站起身,走到屋檐下,发现火光是从蓝静贤住的方向透出来的。
冲天的火光和赤红的晚霞连在一起,整个天空都被烧红了。
府里的奴仆侍卫全部赶去救火了。
院子里的丫鬟都纷纷跑到外面去看情况。
谢挽音很惊愕,难道是蓝静贤的院子着火了?
两刻钟后,碧霞气喘吁吁跑回来了。
“东方夫人,蓝姑娘走了,让巧云把她烧了。”
谢挽音诧异道:“为何?”
碧霞抚了一下心口,有些心有余悸。
“听闻你上午从她那里回来后,她打发走宋管家,又吐血昏死了过去。”
“到了下午,醒来后忽然变得很精神,丫鬟们都说她是回光返照。她不想走得太难看,让巧云给她梳妆打扮。”
“打扮好以后,她把丫鬟们都赶了出去,没多久,院子里的丫鬟闻到一股豆油的味道,推开门才发现,屋里的地面上被人泼记了油。”
“巧云站在门口,不让众人靠近,拿着一个火折子,直接扔在了地上。”
“侍卫伸手把巧云拉了出来,但是火遇到油,立马烧了起来,没法进去救蓝姑娘。”
“巧云说救了也没用,蓝姑娘已经走了。”
“蓝姑娘发现自已装扮后依旧很丑,不想让王爷看到她死后的丑状,让巧云在她走后立马烧了屋子。”
“宋管家听完这话,气得脸都黑了,让人把巧云关起来了,等王爷回来后处置。”
谢挽音瞠目结舌。
没想到蓝静贤爱裴澈到这种程度,为了不让裴澈看到死后的不堪样貌,自愿烧了尸身。
“你们通知王爷了吗?”
裴澈知道,估计会很自责,没在蓝静贤死前看她最后一面。
碧霞用力点头,“宋管家当即让人去通知王爷了,这会王爷正在快马加鞭往回赶。”
谢挽音往着火方向看了一眼,黑烟好像越来越大,盘桓在半空,遮住了大半个燕王府。
她就这样静静望着天空。
半个时辰后,夕阳逐渐落下,黑烟慢慢变小,外面的叫喊声趋于平息。
有丫鬟奴仆的哭声隐隐约约传来。
很快,宋管家大步跑过来了,他的衣袍上被火撩破了几块,头发也被火烤弯了一大块。
“东方夫人,蓝姑娘走了。王爷正在收拾她的遗物,好像有一个是给你的,王爷让你过去一趟。”
谢挽音心里一个咯噔。
蓝静贤怎么死了还不放过自已,偏要给自已留东西?
她不好驳了裴澈的面子,点头应了下来。
来到蓝静贤的院子,记院狼藉,空气里弥漫着木炭和各种杂物烧焦的难闻味道,到处白色的碳尘在飘荡。
主屋被烧得只剩下一个主框架,里面都是残垣断壁,偏房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只是墙面被熏黑了一些。
丫鬟奴仆们正在收拾被烧坏的东西。
院子里的气氛压抑又沉重,所有人都保持了缄默。
裴澈站在院子中,定定望着众人,浑身笼罩着浓稠的孤寂和悲伤。
谢挽音走上前,和裴澈并排而站,望着被烧的主屋,什么也没说。
许久后,裴澈僵硬的侧首,脸上记是迷茫,黑寂的双眸透过谢挽音,看向了缥缈的远方。
夜幕即将彻底降临,那里是天地交界处,一片灰暗。
“静贤上午派人找我,说想在死前见我最后一面,我拒绝了。反倒是你这个外人,相信了她,还去看了她最后一眼。”
“我这个表兄,是不是当得很失败?”
谢挽音抿了抿唇,低声说了一句:“对她来说,不算失败。”
“她到死也没恨过你,依旧在惦记你,为了不影响在你心中的形象,不惜让人烧了自已的尸身。”
裴澈苦笑了一声,“你这句安慰的话,比刀子还扎心。”
谢挽音:“……”
本来就不是来安慰谁的。
蓝静贤的尸身被烧,简直再好不过了。
她本来就是个病秧子,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下毒之事,心郁烦闷,呕血而死。
没人能想到,她是中毒身亡。
裴澈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平安符,递给了谢挽音。
“她在屋里放了一个铁皮匣子,匣子里给我留了一封信,给你留了这个。”
谢挽音望着这个平安符,心情一言难尽。
蓝静贤真是固执,居然找铁匣子把这个平安符存了下来。
她接过平安符,暗思,拿回去一定要立马烧掉。
“她的丧事,你准备怎么办?不管过去如何,她走了,我和她也没什么恩怨了。”
“相识一场,我想送她最后一程,看她下葬,在她坟前给她上柱香。”
裴澈垂下头,沉哑出声:
“她尸身已经不成样子了,没法按照正常丧事办,我准备找些和尚来给她超渡,三日后,把她和我母妃葬在一起。”
谢挽音默了默,“也好,听闻你母妃生前很疼她,她和你母妃葬在一起,应该没什么遗憾了。”
下人们又陆续从残垣里收拾出来不少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一一呈给了裴澈。
谢挽音没心情陪着裴澈缅怀蓝静贤,找个借口离开了。
回到屋里后,碧霞一直若有所思,谢挽音出声问道:“怎么了?”
碧霞小心翼翼回答:“东方夫人,蓝姑娘留给你的那个平安符,好像是寒隐寺的,是潞城求姻缘最灵验的一个寺庙。”
谢挽音瞬间烦躁到不行,面上依旧保持着沉静。
“嗯,我知道了,我想安静一会,你出去吧。”
碧霞自觉退出了屋子,谢挽音火速拿出那个平安符,走到烛火前,放了上去。
正准备点燃,捏到里面好像有纸张一样的东西,她赶紧收回了手。
解开平安符上面的绳子,发现里面有一个纸条。
她掏出后,打开,上面是一排褐色的娟秀小字。
【希望东方夫人能爱上表哥,对表哥死心塌地,让表哥开心。若是今生不能,那就来世。】
这些字,明显是用血写的。
她对着烛光,认真端详起这张纸,看血迹的干涸程度,不是今天写的,应该有两三天了。
谢挽音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蓝静贤还真是脑袋有病。
死前还在自我感动的把别人和裴澈绑在一起,以为这样就是赎罪,真是让人倒胃口。
她火速把纸张在蜡烛上烧了,然后用剪刀把平安符剪碎,也全部烧了。
最后把这些灰烬从后窗都倒了出去。
弄好这些,心里还是很膈应。
她喊进来碧霞,问:“你刚才说寒隐寺求姻缘很灵,怎么个灵法?”
碧霞解释道:“就是去那边磕九十九个头,然后求个平安符,把想求的姻缘写在纸上,放进平安符里。”
“若是愿意用血来写,那就更灵验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
“其实也不一定会灵验,听闻蓝姑娘年前在那边求过一个平安符,但是王爷始终没答应娶她。”
谢挽音越想越晦气。
她不相信这些鬼神的东西,但是蓝静贤死前弄出这个东西给自已,实在让人恶心。
她一晚上都坐立不安。
最后决定,等到蓝静贤的丧事办完,想办法去一趟寒隐寺。
求佛祖把蓝静贤的愿望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