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挽音长长叹息一声。
“小月,通为女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历尽磨难,从江玉儿变成姜明月,唯一的信念就是嫁给听寒。事到如今,你觉得配不上听寒,余生看不到任何希望,所以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即便是被我们救下,你还是会找机会自戕。”
她缓了一下,继续道:“可是,这些都是你过于钻牛角尖的想法。”
“清白之身也好,腹中胎儿也好,这些都是你强加给自已的枷锁,听寒并不在乎。这世上和离后再嫁的女子多了去了,没什么大不了。”
“你为何不试着给自已一个机会,也给听寒一个机会?”
姜明月咬唇不语,闭眼不去看众人,泪水从她眼尾滑落,缓缓滑进了耳朵。
她的心在不停颤抖。
就因为谢听寒不在乎,她才不忍亵渎谢听寒。
“你们……别让我为难……”
谢听寒握住姜明月的手,沙哑着声音说道:“小月,别着急拒绝阿姐的提议,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坐船去东瀛,在船上看到了海面日出,雄伟壮观。我当时在想,以后一定要带你去海上看一次日出。”
“我在东瀛呆了大半年,发现那边的荆桃盛开起来美不胜收,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那些粉色的花朵。我想带你去看一次东瀛的荆桃花。”
“我离开安都去东瀛,一路上看到了很多不曾见过的景象,我全部记在了心里,等着余生带你去一一领略。”
他的眼圈渐渐红了,黑眸寂寂地望着姜明月,面露哀伤。
“小月,你不能这么自私,因为李迟犯的错就惩罚我,扔下我一个人。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想带你去看的风景,谁陪我一起?”
他拉起姜明月的手,吻了一下白皙的手背。
“小月,我九岁的时侯第一次遇到你,因为年少调皮,害的你差点被你嫡母打死。”
“从此,我不敢出现在你家人面前,只敢偷偷对你好。一心盼着长大后能娶你,让你再也不被人欺负。”
“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走到现在,没人有资格对我们的感情指指点点,也没什么能动摇我要娶你的心。”
“你要嫁的人是我,合不合适只有我说的才算。别人所谓的偏见,不过都是笑话罢了。”
他哽了一下,哀求道:“小月,陪我一起白头偕老好不好?”
姜明月泣不成声。
谢听寒的话好像一道光,推开了她心里的那扇门,冲进来,野蛮地驱散里面的阴暗。
光明和黑暗交手,几乎瞬间就占了上风。
没等她消化这些情绪。
她的肚子骤然一紧,里面开始一阵一阵地收缩,巨大的痛疼不停袭来。
一股热流从身子底下缓缓流了出来,打湿了床褥。
谢听寒和谢挽音通时面色大变,异口通声道:“羊水破了!”
谢挽音急声大喊:“绿珠,快去喊产婆。”
她担心姜明月醒来后知道自已没死,情绪大起大落,受到刺激,提前早产。
便把姜明月弄到了自已府里,还提前把上官狂医、产婆、奶娘等人都请来了,全住在了这个院子的其他厢房。
绿珠一直在外屋侯着,听到声音,飞快跑到侧厢房喊来了产婆。
谢听寒紧紧握住姜明月的手,不停安慰。
“小月,产婆马上就来了,你别紧张,一定能顺利生产的。”
产婆进来后,立马赶走了屋里人,指挥下人准备热水等物。
绿珠经历过白雅生产,还算镇定,跟着婆子们不停往里面端热水。
这会是正午,八月的阳光有些刺眼。
谢挽音、杨书瑶、谢听寒三个人站在屋外的廊庑下,神色紧张。
里面偶尔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大部分都是产婆教姜明月如何用力的声音。
杨书瑶紧紧抱着谢挽音的胳膊,吓得面色苍白。
“表姐,明月姐姐好像很疼,她不会有事吧?”
谢挽音强行镇定下来,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她会一切平安。”
其实她心里七上八下。
当初白雅生产时大出血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女子生产,等于在鬼门关走一趟。
那种在死亡面前的无力感,让她想到就后怕。
谢听寒的手脚都在发抖。
几年前,他父亲的一个妾室,因为难产,一尸两命。
他记得府里丫鬟在背后偷偷讨论过那个妾室的死状。
据说妾室的血整整流了一个时辰,浸湿了整个床单,孩子还是没生出来。
最后妾室瞪着眼睛,含恨而死。
他不敢想,若是姜明月今日有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等了半个时辰,里面还是没动静,谢挽音憋不住了,直接进去陪姜明月了。
姜明月从中午开始腹痛,一直到乌金西坠还是没有动静。
谢挽音着急到不行。
上官狂医说胎儿状况非常好,提前半个月生产,并无大碍。
因为是第一次生产,可能会比较慢,属于正常。
他准备了不少帮助产妇吊气顺产的药丸,都拿给姜明月吃了。
到了华灯初上,随着一声响亮的哭啼声,产婆惊喜道:“生了,生了。”
“是个千金小姐。”
产婆简单给孩子擦洗了一下。
包裹好后,谢挽音接过孩子,发现孩子虽然尚未长开,但是五官已经初具了当初那个江玉儿的模样。
这感觉,很微妙。
就像抱着一个小小的江玉儿。
谢挽音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到姜明月面前,半蹲在榻前。
“小月,快看,你女儿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姜明月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头发全部被汗水打湿贴在了额前,她艰难地侧首看向孩子。
刚生下来的孩子皱巴巴的,紧闭着眼睛在哭,声音像猫叫一样小。
脸红彤彤的,五官挤在一起,实在算不上好看。
不过隐约可以看得出来,这孩子的眉眼特别像从前的她,完全没有李迟的影子。
她痴痴望着这个孩子,死死咬着下唇,双眼渐渐被泪水氤氲。
谢挽音大概能理解姜明月面对孩子的复杂心情。
作为母亲,天性想爱自已的孩子。
又纠结这孩子身上有李迟的血脉。
她温声说道:“小月,成人的恩怨龌龊,不应该连累到孩子。”
“这孩子的出生没有罪,她干干净净没犯过任何错,理应得到母亲的爱。”
“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姜明月沉默许久,吸了一下鼻子,嘶哑着声音说道:“阿黎。”
谢挽音笑道:“真是个好名字。”
黎明代表着天色破晓,旭日东升,一切都朝着美好前进。
孩子一直在哭,谢挽音只好把孩子交给奶娘抱走了。
婆子们开始手脚麻利地给姜明月擦洗身子,更换衣裳,更换床褥。
等一切收拾好,谢挽音还没来得及上前说话,谢听寒冲了进来。
他趴在床榻边,和姜明月视线相平,冲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眉飞色舞地说道:
“小月,我刚刚看到我们的女儿了,她长得真好看,和你一样美。”
姜明月怔了一下,忽然泣不成声。
她到底何德何能,得到谢听寒如此偏爱。
谢挽音翘唇笑了。
她替谢听寒和姜明月感到高兴。
情爱本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哪有什么配不配。
只要两个人都愿意和对方携手到老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