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这天，雪花如席。
柳家小姐让下人蒸了许多大肉包子，只要去的乞丐，都可以领到一个。
我揣着大肉包子，冒着大雪回去后，神采飞扬地向小哑巴炫耀起来。
“小哑巴，你快看，快过年了，今天柳家小姐行善，只要去的人，都给包子，不过每人只能拿一个。”
“你快点好起来，下次咱们一起出去，就能拿到两个包子了。”
我把包子掰成两半，喂给他一大半，自已吃了一小半。
可能是好久没吃到包子了，吃完后，我觉得特别心记意足。
一时高兴，便把娘亲留给我的玉佩拿了出来，展示给小哑巴看。
“你看，这个是娘亲留给我的玉佩，好看吗？”
我絮絮叨叨给她说起了娘亲的事。
我不想承认我的父亲，也不想承认我是谢家人，便隐瞒了出身，骗他说父母双亡，然后给他说了很多我娘生前的事。
说到最后，我忽然来了兴致，扭头问小哑巴：“我现在没爹没娘，总是留在这里乞讨不是长久之计，我想去浪迹天涯。”
“小哑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你看，你的腿已经好了，我检查了一下，你的腿上并没有其他的伤，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试着站起来。”
“这样，我们就能一起离开了。”
小哑巴双目灼灼地望着我，似乎通意了。
我撑着他的胳膊，扶着他站了起来。
他可能太久没站立，双腿失去了力气，刚开始走的有些费劲，练习了一会，才好得多。
我欣喜若狂，不停鼓励他。
到了下午，他离开我的搀扶，也能正常走路了，只是走的有点慢。
今日是除夕，又是小哑巴重新站起来的日子，我太开心了，决定庆祝一下。
我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小哑巴，等着我，我出去找碗东坡肉当我们的年夜饭。”
小哑巴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我欢天喜地地出了门。
雪越下越大，几乎吹的人睁不开眼。
我在街上徘徊了许久，发现想乞讨一些吃食很容易，弄到一碗肉非常难。
我乞讨了快两个时辰，还是没要到。
眼见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天色渐渐灰暗，所有人都回去过除夕了，我站在漫天大雪中，耷拉着脑袋，觉得好难过。
在谢家的时侯，我只要一句话，下人会立马把饭菜送到桌上。
离开谢家，我只是一个小乞丐，吃顿肉难于登天。
我怀里揣着许多讨要来的东西，一块糕点，半块烧饼，一小块馒头，零零碎碎一大堆，唯独没有东坡肉。
我不想对小哑巴食言。
便打起精神，决定去柳家试一次，说不定柳家小姐大发善心，愿意赏我一碗。
雪太大了，我走的非常艰难，走了许久才到柳家所在的那条街。
结果，抬眼就看到几个谢家的侍卫迎面过来了。
我呆愣了一刻，下意识地就跑。
不跑还好，一跑立马引起了谢家侍卫的注意。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好像是大小姐。
他们开始疯狂追我。
我根本不是这群身手高强的侍卫对手，他们几乎不费什么吹灰之力就抓到了我。
带头的，是娘亲留给我的侍卫，一直对我忠心耿耿。
他抓住我以后，看了我一会，发现真的是我，眼圈瞬间全红了。
“大小姐，你知不知道，老爷和公子为了找你，快急疯了。”
“你怎么……”
他垂眼看到我还在死死抱着一只破碗，当即泪眼点点，哽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可能想问我为何如此任性。
看到我像个乞丐一样，最终不忍心问出口。
他扔掉我手里的破碗，带着几个侍卫架着我，把我塞进了马车里，要立马送我回安都。
他还给我买了好多吃的，放在马车上。
出了城门，我自知逃不掉，要求他们陪我去一趟破庙。
这么大的雪，我不能把小哑巴一个人扔在破庙里，我要带着他一起走。
侍卫不通意，怕我趁机跑了，不给我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央求了许久，
最后，他让我安心在马车里等着，他去破庙找小哑巴。
他是对我最忠心的一个侍卫，绝不会欺骗我，我相信他。
坐在马车里，我一直在想，带着小哑巴回谢家，也不算太糟糕。
至少，我答应陪小哑巴一起过年的事没食言。
而且，回了谢家，我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侯，侍卫回来了，他说破庙倒塌了，小哑巴走了。
我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这么大的雪，我一直没回去，破庙又倒塌了。小哑巴是没地方待才离开的，还是计划好的要离开？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身上有伤，又不会说话，也没银子，这么冷的天，就这样走了，到底怎么活下来？
想了许久，我安慰自已，也许小哑巴早有打算。
他的长相气质一看就不是常人，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世和秘密才离开的。
可惜，我一直没弄清楚小哑巴的来路。
回到谢家，父亲，赵芹，阿兄，三个人一起出来接的我。
赵芹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我看到她的眼底一片冰凉，我知道，她讨厌我。
父亲和阿兄都憔悴的厉害。
父亲好像瞬间老了许多。
阿兄从前一直是个俊朗少年，现在消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们见我衣衫褴褛，蓬头污面，全部都红了眼圈。
父亲别过脸，偷偷擦了一下眼角，不停低喃：“人没事就好。”
阿兄颤抖着上前，一把抱住我，哽了许久，沙哑着声音说道：“阿音，对不起。”
“都是阿兄不好，是阿兄没有保护好你……”
阿兄的身子在不停颤抖。
他还是那个天底下最疼我的兄长。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我忽然很讨厌自已。
我怎么这么自私，离家出走的时侯，居然没想过阿兄的感受。
阿兄难过了许久才平复情绪。
父亲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
他啜喏了一下嘴唇，颤声道：“阿音，我知道你不喜欢家里，我想……把你送到你外祖母那边生活一段时间……”
我有些不解，阿兄拥抱着我，轻声道：“阿音，你去漳州那边好好陪陪外祖母，等你及笄了再回来。”
“阿兄会帮你挑个天底下最好的夫婿，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好，我明日一早就出发。”我立马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不知道是谁想出的这个主意，不过，我知道阿兄是为了我好。
不在谢府，我就不用看到赵芹和父亲，也不用糟心生气。
只要等着长大后，嫁给天底下最好的郎君就行了。
第二日，天刚破晓，我给父亲和阿兄拜完年后，乘着马车，在新年的鞭炮声中，离开谢府，奔向了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