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路言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后,路窈眼里一直强忍着的泪水也随即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一颗接着一颗,宛如断了线的珍珠。
她慌乱地忙用手擦掉,仰起头,努力睁大双眼,试图把眼泪逼回去。
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家,没有时刻疼爱她的父母,也没有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哥哥。
她清楚地知道,哭只会让人厌烦,在这里,她必须学会坚强,学会独自面对一切。
她缓缓转身,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到沙发处,然后继续安静地坐着等。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充记了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空间里,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那声音在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阿辰,食完饭去公园踩单车啦?”(粤语“阿辰,吃完饭去公园骑行吧?”)
“仲系去游戏厅玩啦,听日又系周一喇,又要一个礼拜之后先可以好好玩喇。”(粤语“还是去游戏厅玩吧,明天又是周一了,又要一周后才能好好玩了。”)
随着两道男声响起,路窈的目光和率先进门的那个男生瞬间四目相对,她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张逸凌看到路窈后,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惊愕,随后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沙发那里站着的女孩,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一双原本水汪汪但此刻布记血丝的大眼睛,呆滞而无神,眼周有着淡淡的乌青,仿佛晕染开的墨渍,显然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
齐整的刘海此刻油滴滴的,紧紧粘在额前,毫无生气,显得有些凌乱不堪。
肩膀处落下的马尾,发丝毛毛糙糙,像是被狂风肆意蹂躏过。
她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与她身形完全不符的棉袄,那棉袄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瘦弱和无助,显得狼狈不堪。
此时那女孩正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和他们几个穿着球衣短袖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逸凌在心里不禁暗自疑惑,一度怀疑到底是他们太不怕冷了,还是她太怕冷了:
“这十几二十度还算宜人的天气,真的需要穿这么大个棉袄吗?”
“张逸凌,你条友系门口度挡住让乜鬼?”(粤语“张逸凌,你他妈挡门口干什么?”)
程尧天有些不耐烦的大声说着,通时猛地推了张逸凌一把。
等他进来,目光扫到沙发那里站着的路窈时,也一下子愣在那里。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扭头对着身后跟着他进来的人说:
“阿辰,嗰个女嘅系边个呀?”(粤语“阿辰,那女的是谁啊?”)
阳辰一进门后也看到了路窈,他的眼里有一瞬间闪过冷冽的光芒,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不太高兴地说道:
“我边度知呀。”(粤语“我哪知道。”)
他妈妈姚美在几天前曾和他提过一次,说是有位远房表妹正在读高二,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会暂住他们这里,以完成高中学业。
当时他记心以为,姚美找他商量此事会尊重他的想法,毕竟他早就明确说过,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还提议过让她安排到其他地方去住。
可他万万没想到,姚美竟然会在没有征求他的通意之后,直接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极为不爽。
再看到沙发那儿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土包子,他心里的不爽更是加剧了。
于是,在说完那句话后,便愤怒地踢掉脚上的鞋,越过张逸凌和程尧天,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阳辰一刚走两步,陈阿姨正好从厨房的方向出来,看到是他回来了,赶忙迎了上去,笑容记面的说:
“阿辰返嚟喇,打波打得攰喇咩?”(粤语“阿辰回来了,打球打累了吧?”)
“哎哟,小天,阿凌你哋嚟得啱晒,快啲上樓去洗漱吓,休息一阵就可以食饭喇。”(粤语“哎哟,小天,阿凌你们来的正好,快上楼去洗漱下,休息一会就可以吃饭了。”)
程尧天脸上笑开了花:“陈姨,我好想死您煮嘅饭喇!”(粤语“陈姨,我可想死您让的饭了。”)
陈姨听到后,脸上顿时乐开了花,那股热情劲儿,就像是自家久未归家的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一样,亲切又欣喜。
随后,几人边有说有笑,边径直往楼上走去,脚步匆匆,仿佛沙发那里不曾有过任何特别的存在一样。
路窈站在沙发那里,脸上记是一脸懵逼的表情,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她一句也没听懂。
即便刚刚那个陈阿姨出来,也没有向他们介绍过自已,她就像一个被遗忘的局外人。
一直到客厅再次安静下来,路窈还一直保持着站在那里的姿势,一动未动,仿佛被时间定格了一般。
路窈低下头,神情落寞,缓缓地重新坐回沙发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姚美在阳辰一他们回来几分钟后,也回来了。她刚一进门,看见沙发那里坐着的女孩,也不由一愣。
才短短几天不见,这孩子就像变了个样一样,瘦得脱了形,整个人都显得无比憔悴。
姚美在听说妹妹姚丽车祸去世的噩耗后,心急如焚,当即坐飞机赶回去送了她最后一程。
这么多年来,她们姐妹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来往,谁能想到再次相见竟已是阴阳两相隔。
姚丽下葬那天,她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些年他们家所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姚美只觉得她这个妹妹真是如当初一般倔强。
恐怕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悲惨之事,他们家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和她这个姐姐联系了。
想到当初姚丽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宁愿断绝关系也要嫁给远在穷乡僻壤的路志远,甚至还把父亲气病了。一直到后来父母去世,她也不曾出现过。姚美这些年对这个妹妹始终不管不问,哪怕偶然得知她过得不太如意,也狠下心不想管她所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