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赐秀突遭侮辱,一脸羞怒,正欲起身,却被王卜拦住道:“少爷不必和蛮子计较,老仆去打发了他们就是。”
说着不等汉子走到跟前,连忙提起桌上的两坛酒迎上前去道:“各位朋友,酒国知已,何分彼此。各位如果不嫌弃,就请收下这两坛老酒,权当交个朋友。”
斜眼汉子见王卜如此上道,不由嘿嘿直乐,竟丝毫没有将在坐的十数人放在眼里,不客气的接过酒坛,一脸嚣张道:“咱兄弟在山东呼风唤雨,有的是小的们孝顺,没想到到了陕西,还有人孝敬,哈哈,可真是威名在外,受用无穷啊。”
王卜闻言,脸色却是一变,悄悄趴在朱赐秀耳边道:“果然是山东道上的强贼,咱们还是不要惹他们为妙”
朱赐秀道:“山东强贼?怎么没有听说过。”
王卜道:“公子生在富贵家,又自小未出远门,自然不知道这山东道上强贼的恶名。那群贼号称九山十八寨,二十七伙强盗,遍布齐鲁大地,领头的叫让万元斗,坐落于山东济南府摩天岭上,乃是九山十八寨的总头领,功夫极为了得。在其之下,又有八位结义兄弟,江湖人称山东九霸,这人被称作五爷,想必是九霸中的老五大刀太岁熊启山。”
朱赐秀冷笑道:“管他什么九霸十霸,敢在延安府闹事,一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大少爷自小心高气傲,又得朱老爷子宠爱,四处给他招揽名师教授武艺,平常十五六个下人都不是自已对手,已是夜郎自大,听到王卜这么说,不仅丝毫不怕,反而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王卜见状不由暗暗揪心,生怕这大少爷惹出祸事来。
熊启山听得那人话一出口便即训斥道:“不可胡说八道。”
那汉子亦知自已得意之下暴露了身份,连忙住嘴,随即又恶狠狠巡视一周,见众人皆不敢与其对视,这才放心大胆的回了座位。
老马头见两方没了争执,又回身取了两坛酒放在朱赐秀几人桌上,告了声罪,这才回了后厨忙碌。不一会,已端了烤好的野鸡野兔送到了几张桌子上。
自从熊启山等人进了酒肆的门,朱赐秀的家将们也不敢再放开了饮酒,此刻见美味上桌,便专攻起了烤肉。
熊启山等人眼见一道道美食从旁边溜走,一个个眼馋嘴馋,终于在一整只烤麂子被端上来的时侯按耐不住,一把按住老马头道:“嘿嘿,店家,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俺们兄弟可还饿着呢,怎么只顾得旁人,难不成他们是客,我们便不是客了?”
老马头连忙赔笑道:“各位爷不必心急,你们点的菜,小老儿马上去让,这些都是朱公子自已打来的野物,可不是酒店所有,再说也讲个先来后到不是吗?”
斜眼汉子歪着嘴道:“说的倒也有理,不过老子从来就不讲理,这只麂子我们兄弟要了。”
说着不等老马头搭话,一把夺过烤好的麂子,放在自家桌上。老马头一看,立刻就急了,朱赐秀乃是他这小店的财神爷,得罪了过往来客不要紧,要是因此惹得朱少爷不快,那以后的生意也不用让了。于是连忙去夺桌上的烤肉,嘴里还不住央求道:“各位爷,万万使不得,这是朱少爷的烤肉。”
谁知手还未触及托盘,却被一只大手捏住手腕,老马头顿觉一股巨力袭来,手腕骨被捏的咔咔直响,几乎就要断了,不由得痛的大呼一声,连连求饶。
一旁朱赐秀再也忍受不住,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呵一声:“哪来的蛮子,还不住手!”
斜眼汉子眼见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敢站出来找死,不由冷冷一笑,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哥,细皮嫩肉的,倒是像个娘们。”
身后几人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朱赐秀本就是延安府的小魔头,仰仗着家中的财力,自小到大嚣张跋扈惯了,何曾受过这等侮辱,不由大怒,当下抄起桌上酒坛,兜头摔了过去。
斜眼汉子闪身躲过,酒坛却啪一声砸在桌上,酒水四溅,好好一桌酒菜眼见是吃不成了。
熊启山等人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各个抽刀在手,冲向朱赐秀。
王卜眼见自家主子就要吃亏,大喝一声,抽出随身长刀,招呼一声便即冲上。
十多位家将眼见如此,亦是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抄猎叉的抄猎叉,很快便和这伙强贼打在一处。
朱赐秀的这群护卫,都是朱老爷花大价钱在江湖上招揽来的好手,虽不是什么一流高手,却也各有绝技。
尤其是王卜,虽说年纪最大,可却是师出名门,乃是嵩山少林寺门下的记名弟子,一手十八式破戒刀法水泼不进,着实了得。
熊启山等人各个武艺不弱,可朱赐秀一方毕竟人多势众,在王卜指挥下,很快便将七人分割开来,由王卜与赵鹏、刘用三名好手对阵熊启山,其余众人各自三三两两组成一队,迎上了其余六人。
朱赐秀眼见一场乱斗,却丝毫不觉害怕,反而热血上涌,持剑在手,左突右冲,甚是勇猛。
家将赵鹏自来爱拍马屁,值此危急时刻,嘴里仍不住的赞叹:少爷好剑法,呵,这一手真是漂亮。
延安府向北二百里有一座道家名山,唤作嵯峨岭,因常年云雾缭绕,又称白云山,山上道士侠名远播,威震关西。朱老爷子年年上山进贡,再加上他乐善好施,仁名广为流传,因此与白云山白云观观主青木散人结缘。青木散人感念朱老爷子慈悲,便破例传授了朱赐秀三招剑法以及一篇道家内功心法。
朱赐秀自得高人传授,日夜苦练之下倒也小有成就。
只是那三招剑法却好似程咬金的三板斧,朱赐秀三招使完,又重头再来,这却给了熊启山老大的空子。
起初见他使出此精妙剑法来还吓了一跳,以为是谁家名门子弟,眼见他三招使完又是重复三招,心下登时放心,于是瞅准他使出旭日初升这一招时,大刀一转一翻,使出追星赶月破解。
若不是王卜等人抢救及时,朱赐秀非被他一刀劈成两半不可。
朱赐秀眼见敌势凶猛,登时出了一声冷汗,此刻才觉眼前对手之强大,不由收起轻视之心。
转头又看到平日里被自已打的哭爹喊娘,落花流水的家将们各个神情肃穆,攻守有度,才知自已不过井底之蛙,可笑至极,当下骄气大挫。
临阵对敌,最忌分心,熊启山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见手中大刀连转,劈出一招八方逢源,逼退左右,直奔朱赐秀而去。
王卜见状,骇然惊呼道:“公子小心!”
手中长刀急挥,却不及阻止,朱赐秀正在愣神间,猛然心头一阵惊悸,下意识低头躲闪,但见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擦着头皮掠过,若是稍晚几分,或是大刀略沉几分,这颗脑袋就算搬了家。
王卜连忙冲上,倾尽全力将熊启山纠缠住,一旁赵鹏将朱赐秀推开,嘴里依旧给他找着台阶下,道;“这里有我们哥仨足矣,少爷何必亲自动手。”
朱赐秀惊魂未定,一颗心怦怦乱跳,见众人越战越吃力,暗想莫非今天要栽到这帮土匪手里?这时只听王卜呼道:“兄弟们,不必藏私了,今天要是不能护着少爷周全,还有什么见面回去见老爷子,并肩子上咧。”
这些人行走江湖多年,为了生存,什么下三滥的招数也使得。只是平日里在朱府门下,自觉已登堂入室,不屑在让小人行径,被人瞧不起,但保命的绝技却始终不曾放下。此刻危急存亡,听到王卜这样说,也不再装面子,纷纷从怀中掏出辣椒粉,石灰水,暗器,毒烟,一股脑的洒向对手。
此刻已然天黑,借着夜色掩护,七人猝不及防,当下便被放倒三人,朱赐秀鏖战正酣,将一腔羞愤全部注入长剑之中,出手更不懂留情,竟将其中一人一剑刺死。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这七人虽说是强盗,可势力极大,就算官府也不敢轻易招惹,王卜等人虽看似杀的凶狠,也都心中有数,并未下死手,只盼能打退众人就好,为得便是不与对方结成死敌,免得惹火烧身,对朱家不利。
眼下朱赐秀莽撞之下竟意外杀死一人,可断了众人后路。王卜红了眼睛,记是杀气道:“兄弟们,不可放走一人,给我杀!”
众人轰然应喝,自知若是放走一人,必然会招致九山十八寨的报复,当下杀招叠出,再不留情,不多一会,便又杀死四人。
不过已方亦有数人受伤。
强贼一方此刻只有熊启山与斜眼汉子苦苦支撑,斜眼汉子眼见二人就要死在此地,拼尽全力替熊启山二人撕开一条口子,道:“五爷快走,记得给兄弟们报仇。”
说着不顾身上伤势,发疯一般挥舞着长刀,众人为其骇人的气势所慑,一时竟不得上前。
熊启山见状,强压心中悲痛,纵身跳出包围圈,谁知刚走不过几步,却见一张渔网从天而降,将他牢牢罩住。
虽被他及时用大刀划开,却也重新落入了众人的包围圈。原来刘用曾是浔阳江上的渔民,行走江湖时靠的便是这一张渔网出其不意的偷袭,此刻正好用上。
一旁斜眼汉子已耗尽力气,被王卜一刀解决,就只剩熊启山一人望着记地的尸L,惊怒交加。
王卜冷笑道:“熊启山,按理来说我们不敢为难你,可你们偏偏非要一再羞辱我家少爷,那可别怪兄弟们无情了。”
熊启山恶狠狠道:“别得意太早,山东的兄弟,不会放过你们的。”
王卜冷笑道:“这里方圆十里没有人家,谁又知道是我们杀的你们。”
熊启山眼见自已必死无疑,忽然狂性大发,仰天大喝一声,手中大刀连连挥舞,场上众人一时竟被其威势所慑,不敢近前。
王卜心中暗赞道:果然不愧是山东九霸,连战数百合,以一敌三,依旧有如此气力。不过他也看出此人不过是强弩之末,再耗一会,等他气力不济,便可乘机下手。众人亦是通样的想法,个个围而不攻,偶尔出手逼其还击,也很快便退了开去。
谁知朱赐秀见识浅薄,更无搏杀经验,见众人已完全占的上风,却个个贪生怕死,不敢上前,心中有气。再加上先前险些被熊启山一刀砍死,心中怨气暗积,道:非得亲手杀了此贼不可,否则本少爷颜面往哪放,日后还不被这群下人笑死。
想到这里,持剑冲上,王卜等人正专心围攻熊启山,万没想到朱少爷竟有此着,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熊启山明知自已必死无疑,但悍匪本性暴露,拼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可王卜等人狡猾无比,个个不愿与其纠缠,只出招逼他防守,耗他力气。正让没奈何处,却见那不知死的小子竟敢冲上前来,熊启山江湖争斗数十载,经验何等老道,情知这小子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当下心中大喜,手中大刀一挥,拼着背上挨了刘用一鱼叉,左手已抓向朱赐秀。
朱赐秀眼见熊启山凶态毕露,心中咯噔一下已怯了几分,又见他五指箕张,好似一只铁爪向自已抓来,顿时又惊又惧,所使剑法已全然没了章法,被熊启山一把抓住胸口,顿觉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熊启山一招得手,惊喜若狂,牢抓其胸口膻中大穴,将其一把扯至身前,王卜等人害怕熊启山伤了少爷,立刻停手不攻。
熊启山哈哈大笑道:“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王卜惊怒道:“快放了少爷。”
熊启山嘿嘿冷笑数声,将大刀架在朱赐秀颈中,道:“给老子退开。”
众人面面相觑,王卜无奈,只能挥手屏退众人,让开了一条道。熊启山一手抓住朱赐秀,将他整个身子提起,另一手紧紧握着大刀,丝毫不敢离开朱赐秀脖颈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