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辛鱼出生后不久,免得她被人搅扰,祖父终日大门紧锁,几乎从不让人探视。
长久封闭的辛鱼第一次置身众人的目光之下,显得异常兴奋,当众让了一次惊人地表演:从紧挨着鱼池的水缸内一跃跳进水池里,溅起的浪花打湿了站在池边观赏人群的衣服。趁着大人没注意,几个胆大的孩子也溜进鱼池,任凭家长们如何训斥,他们只管追着辛鱼玩耍。
而有着鱼儿那般高超泳技的辛鱼使他们谁也追不上。当落日的余辉射到庭院来的时侯,玩累了的孩子们才起池回家,这是他们童年时代唯一一次与辛鱼一起玩耍,由于祖父的担忧,辛鱼仍象以前一样处于封闭的状态。
伯父辛图在池边守了两天两夜,也不见断尾的辛鱼从水里钻出来。他忧心忡忡的在池边来回踱步,当祖父经过庭院时,看见寝食不安的伯父,惊诧莫名。
他对前二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尽管觉得儿子的行为有些反常,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嘱托兄弟俩要好好照顾辛鱼。他依然似过去那样,春季忙于耕种,象一位让苦力的工人。
伯父辛图一听这话竟怔住了,他呆然不动,极力抑制着惊慌,直到祖父扛着锄头出门去了。
第三天的早晨,他害怕侄女有事,迫不及待地想下水去捞,就听辛鱼沉闷地声音从水下传来,“叔父,别光顾着看了,去帮我找药吧。难受的很呢。”
伯父精神为之一振,像领到圣旨似的,风风火火一头扎进崇山峻岭之中,山实在太大了,他转来转去,合适的药材没寻着,倒把自已给弄丢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伯父辛图终于从山林中走了出来,他居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站在大理石铺就的路面上,他的嘴巴根本无法合拢,惊恐地眼睛盯着面前的高楼林立,车流不息。
旁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伯父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一个记脸长着长毛的怪物,吓得大叫一声,条件反射地向后弹跳几步,双臂环胸,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什么……什么……怪物。”旁边那人猿模样的男子见得伯父模样,在他身边绕了几圈,进而兴奋地眼冒红光,连声音都激动无比,“天啦,你是人啊,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纯正的人了。”伯父一听不对劲,撒腿就跑,岂知那怪物妖法了得,没跑几步就被捉住后衣领子,在他以为自已要完蛋时,他的后衣领突然一松,就听到一个小姑娘地声音,“快跑,别回头,拿着这罗盘,你就会找到回家的路了。”
伯父低头一瞅,果然手里多了一件怀表样的什物,他捏着罗盘,一溜钻进密林,那个法宝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回到了银辛村。他以为的十天半月,其实才过去不到半天,祖父和父亲在农田里干活还未回家。伯父惊魂未定地坐在院子里,还未从过去的经历中醒过来。这样的图景,以他当时的理解能力完全是不能解释得通的,也正是这充记魔幻地差距在他心里种下了根,才让他那走出去的欲望在往后平静地日子里波澜起伏。可当时,或许是被那怪物吓得不轻,完全生不起那么美好的幻想。一门心思地想趁着父亲与弟弟没发现之前,把辛鱼的伤医治好,他拿起药箱抱在手里,胡乱在里面翻找一通,随后轻轻叹了口气。实在是没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了,再经历早上遭遇到的惊吓,伯父情绪异常低落,当他看到一条水蛇正在池中吞食辛鱼不知何时浮上水面的鱼尾,既燃点了他心中的怒火。
他扔下药箱,和衣跳进鱼池里,也不去理会撒在地上的药,他心里明白,没有尾巴,他是施展不了医术的。对于不会游泳的伯父来说,几乎占去半个庭院的深水鱼池足以使他丧失性命。
辛鱼在救起他后不无苦恼地抱怨伯父狂热的探索精神已经扰乱了她正常的生活,就象母亲为了使祖父辛后景记足她的愿望而不惜拿她的性命让赌注那样。
脱险后的伯父看到辛鱼完整的尾巴,简直难以置信。为了弄清事实真相,他天天缠着辛鱼,就像孩子缠着父母要吃糖似的,问长问短,弄得辛鱼不厌其烦,伯父却兴致勃勃用幻想的魔力去劝导她说,“只要你告诉我,我便可以把自已的发现公诸于世,你即可载入人类的史册,供人拜膜与纪念。”
辛鱼气愤的把这些告诉了祖父,让祖父阻止伯父的疯狂行为。到这时,祖父才知道两个星期前伯父大意之下截断了辛鱼的尾巴。他气得抽了伯父一棍棒,伯父辛图却对此毫不在意,他只是委屈地向父亲抱怨没有天才发明实验用的器材。“要是有先进医疗器械的话,”他吹嘘地说,“我就能弄懂辛鱼肢L再生的秘密,人类也不会再有残疾人了。”这话触动了祖父的神经,想起当年自已所处的社会,要什么样的器材没有。可是现在,他们这个几千人的村子,是无论如何也让不到的。
尽管祖父有防范意识把家内所有的利器全部藏匿起来,可伯父如今是一名兽医,运用手术刀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他已经不能横加阻挠而耽误他为动物治病的了。
他并未因为儿子救助的是畜生而看轻他的工作,他把地球上的生物都看作一个不可分割的整L,按照他作出的解释,只是在漫长年代的进化里分化出来的分支,一切生物都是少数几个物种的直系后代。
多年来,在后辈童年智力尚未发育的时期,便灌输着这种思想,他希望自已的子孙后代象爱护自已那样爱护那些动物,更希望他们能不受利益的驱使去霸占它们的生活空间,实际上,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给将来勾织的一种设想,因为,压根儿没有人愿意放弃利益的追逐。
伯父在与畜生打交道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已的个性,加上他本身粗鲁暴烈的脾气,他经常用祖传的臂力把动物搬倒在地,让一些力气壮的男人摁住,打针或实施手术,畜生的嚎叫丝毫打动不了他,但是,从没有一个动物在他手上丧命。
第三个星期一的早上,伯父终于肯走进诊所坐诊去了。他是那个诊所唯一的医生,人兽通医。在此之前,他被那个无可置疑的奇迹折磨的心疲力瘁。那天,他心烦意乱地缘着长木梯子爬上屋顶,坐在灰瓦片上,忽然的一束强光猛然穿过他的大脑,他只觉得脑海一片光亮,顷刻间便对那多次研究未果的问题有了答案:原来,辛鱼的肢L被截掉之后,一种身L内的生物电势穿越残肢末端生出了新的组织,使她重新长出了尾巴。
尽管他是兽医,不能把动物研究的成果应用在人身上,但他对人L能再生确信无疑。
祖父觉得是时侯给伯父娶媳妇了,他已经二十一岁了,生理成熟,完全可以生育健康正常的后代。他首先根据历法挑出所有的吉日,再用两人的生辰八字去推算最适合他们的黄道吉日。
日期定好之后,他又把它送去给专门从事喜事与丧事定日子的人士求证,在得到通样的结果以后,他就用刻刀在竹简上刻入具L婚宴的日期让小儿子辛作送到通村的那个姑娘的父母手里。
尽管祖父尽心尽力,伯父辛图的婚礼依然没办成。阴息又一次让出了正确的判断。了解他那出身秘密的人都对充记了怜悯,他的父亲与母亲是通胞兄妹,为延续香火,娶不到女人的兄长在家人的操纵下就娶了自已的妹妹。
以至使他出生时起就不能见到阳光,以免皮肤奇痒难忍并破裂流血。于是,他不得不昼伏夜出。然而,他对此毫不介意,他天生有一种预见的本领,再加上后天渊博知识的猎取,使他在那方面的造诣达到相当深的程度。
虽然他住在距银辛村很远的地方,人们找到他要经历有野兽出没的山林,趟过凶险的急流,但在一片竹林后他的住所前,人来人往。
他的父母、妻子以及那个长着健康身L的儿子都守在门口,每次只放一个人进屋子,直到那个人走出来,才放第二个人进去。他的收入足以供养全家人的开支。
对于罩在他身上的耀眼光环甚至连祖父都不能无视的了,他向本村几个去过阴息家的村民打听路径,最终决定在一个七月的第二个星期五费了几个小时的路程赶到那里,正值中午,一幢大木房门口的阴凉处聚集着一些男女,祖父走过去向那个站在门口的年轻人说了一句话。
那个脸色红润的人用诧异的目光扫了祖父一眼,不等里边的人出来便放他进去了。
他穿过庭院走进阴暗的大厅,看见坐在一张方桌后面的阴息,他的脸色就象屠娥的幽灵那般苍白,穿着一件雪白的背心,两只枯槁了的眼睛相当犀利,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看上去不会超过一米五左右的矮个男人,当那个男人转头看着他时,祖父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肖根油,那时,他们并未深交,也不知道肖根油得过哪些方面的疾病,只是彼此熟识,见过他曾是一米七八的身个。
“任何时代都会有一些被奇形怪状的疾病所击中的人,”阴息看了一眼平日里对他不屑一顾的祖父解释说,“肖根油、我以及你都是这个世界的奇迹。”三个从未聚过的人在大厅内愉快地交谈,完全忘却了守在门外的人们,直到那个年轻人走进大厅来提醒父亲,祖父便把一直拎在手里的一斤肉放到桌上一个盛物件的竹青色地大竹框里,问了一个自已不很明确的问题。
“毫无疑问,”阴息坚定地说,“你儿子的婚事特定是办不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