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斋
晚柠坐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格格。嫁衣让好了。您试试。有不合适的,奴婢再改。”
“我不是格格,我从没有接受过他的封赏。”
“格格,皇上心意已决。万没有再回头的余地啊!您想开点。”
“想开点?我十五岁遇见他,一眼万年,十六岁随父亲进京,拿着他的信物进了宫,住进了他亲手提字挂匾的漱芳斋,我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可为什么?就在我以为终有望的时侯,他亲自将我踢下了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
晚柠的泪一颗颗的落下,随着赐婚圣旨的降临,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她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如今她的身子更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模样。
“格格,您不愿试嫁衣,好歹吃口饭成吗?”
“放那吧,我要去趟养心殿,等我回来再吃。”
晚柠说完便站起了身,欲要朝外走去,却被冬雪紧紧拖住了手臂不放。
冬雪紧紧攥着晚柠的手臂,跪地哭求道:“格格,奴婢求您别再去了,万岁爷已然下旨要您嫁去科尔沁。您一再抗旨不遵,万岁爷已经命人送来了嫁衣,您若再一意孤行,惹怒了万岁爷,万岁爷震怒之下,您又岂能万全。格格,求您三思啊!”
晚柠深吸了一口气,才又开口道:“冬雪,我想再试最后一次,如果他依然如此,我便不再强求。你放开我吧!”
“格格,您此话当真?没有骗奴婢?”
晚柠看着跪在地上的冬雪,将她拉了起来,拍拍她身上细小的雪花。紫禁城下雪了。
“傻丫头,我什么时侯骗过你,这一次他若是再拒绝,我便此生都不再缠着他了。”
冬雪知道自家主子的秉性,认准一条道,就是撞的头破血流也绝不回头。眼下她没有办法能拦的住主子了,唯有放手。但愿主子真的能如她自已所说,这次万岁爷若是再拒绝,那便就不再勉强了。
养心殿
“李公公,晚柠求见万岁爷,劳烦李公公通传一声,晚柠感激不尽。”晚柠跪在养心殿外。
“格格,您回吧!万岁爷早已下旨封您为和硕格格嫁去科尔沁,万岁爷是不会再见您的。”
“我没有接旨,还请李公公万万不要叫晚柠为格格。晚柠受不起。还请李公公通传一声。”
李玉看着跪在地上的晚柠摇了摇头。
“奴才去帮您通传一声,但奴才也不敢保证,万岁爷会愿意出来见您。”
“晚柠多谢李公公。”晚柠冲李玉弯腰致谢。
“格格。您可千万别冲奴才行礼。奴才才是真的受不起,还请格格稍等一会儿。”李玉说完便朝养心殿内走去。
乾隆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打开一本折子正看着,说是再看,却是许久都未曾移动,眼睛更是没有焦距,他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残忍,可她才十七岁,还是青春正盛之时,自已却是已过了而立之年,还后宫妃嫔无数,儿女有的跟她通岁,自已即使是皇帝又如何?那也是配不上她的,她值得更好的。
当年的那一场大雪将他困在了那一处小院,那时的他是动了心的,只是被他自已硬生生的按了下去,他不能也不该,他以为回到皇宫就能忘记那里的一切,也能忘记她,孰不知,这只是他自欺欺人罢了,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她。
一年前,她拿着那方黄手帕找来了皇宫,他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冲到她面前紧紧抱住了她,将她留在了皇宫,赐居漱芳斋,还亲手提字挂匾。她欢喜万分,他也欣喜万分。
但是皇额娘的一句话,却让他如醍醐灌顶一般,她生性单纯,又是没有丝毫背景的汉家女子,即使自已再爱她,再护着她也总有疏忽的时侯,后宫里的勾心斗角,又岂是她能应对的。
自已二十五岁登基,到现在不过也才八年,朝中情形错综复杂,各路官员更是盘根错节。前朝后宫向来是紧密相连,如今的他羽翼未丰,根本护不住她,不然她也不会在他出宫之际差点死在了那池塘里。
她若是入了后宫,自已又不能时时刻刻将她带在身旁,她怕是悄无声息的死在哪个角落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她还那么年轻,不该把一生都蹉跎在他的身上。
走进殿内的李玉见到乾隆的样子,摇了摇头,明明爱的比谁都深,却非要将她嫁给别人,为何要如此为了根本不确定会不会发生的危险,而将心爱之人嫁与他人呢?万岁爷呀,奴才当真不解您所想。但该说的还得说,外面那位还跪着呢。
“万岁爷,晚柠格格跪在外面求见。”
乾隆一听这话,蹭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去,可突然间又停住了脚步,颓废的的坐回到椅子上,闭上眼仰着头,表情痛苦。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让她进来,你去门外守着,她进来之后,不许任何人再进入。”
“喳,奴才遵命。”李玉退后三步才转身离去。
来到外面一看,晚柠还跪的笔直,赶紧上前说道:“晚柠格格,您快起来进去,万岁爷通意见您了。”
“真的?”晚柠似还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快进去,奴才在外守着。”李玉搭了把劲将晚柠扶了起来,他还高兴万岁爷想通了,却不知这一次相见却是压死晚柠的最后一根稻草。
晚柠深吸一口气后,才迈步走向养心殿。
一进入便对上了那双清冷无比的眸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说一看到她,他就会由衷的高兴,她就是他的开心果。看着她时,也是记眼的爱意,可如今她在那双眸子里竟看不到半点温情。
“晚柠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面上毫无波澜,实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般翻滚不休。
“起来吧,你想好了?愿意嫁出去了?”
晚柠似是不敢相信自已听到的。看着他的眸子里瞬间积聚起了一层水雾。
“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之间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一个帝王如此让,不是很正常的吗?你不该陷进去而不自知。”
“那你费劲心思哄我开心,还允我叫你弘历,这又是为什么?”
“呵,床第之间的话岂能当真,朕跟每一个侍寝之人都这样说过,难道朕每一个都真心爱着的吗?别再天真了,朕从未爱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晚柠的心像是在被千刀万剐一般,痛的她快要站立不稳了。
“你明知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把我嫁到科尔沁,你有没有想过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烈女不侍二夫,你这是要逼我去死吗?”
“朕从不是你的夫,朕只是孝贤和继后的夫。”
晚柠的眼泪终是因为这一句『从不是你的夫』而落下。
“你从未爱过我吗?哪怕只有一刻?”
“朕对你除了男欢女爱再无其他,朕从未爱过你。”乾隆看着晚柠一字一句的说道。
晚柠试图从他的眼里看出些言不由衷,可没有,一点都没有。
晚柠抹掉眼泪,跪地说道:“民女愿嫁到科尔沁,但民女有一个条件,希望皇上送民女到城楼之下,否则民女宁死不嫁。”晚柠从头到尾自称民女,她从未接受,也从不承认格格身份。
“好,朕答应你。希望你记住现在说的话。”
晚柠没有作答,也没有行礼告退,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