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安歌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空间不大的土坯房,房顶用几根木头搭起,上面铺着厚厚的茅草。
窗户是一块支起的木板,透过窗外可以看到,院中月光皎洁,房间墙壁上插着火炬,火光将屋内照的通亮。
胥鞅正坐在床边把玩着安歌的那把黑色的古刀,身上也换了一身粗麻质地的灰色衣裳,上衣到膝盖左右,衣领交叉,衣襟向右掩,下身宽大的裙摆到小腿处,腰间系着一根通样灰色的麻布条。
“哥哥,你醒了”
胥鞅用关切的语气问道。
安歌扭过头,看到通样躺在木床上的古玉灵,她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样,身上的衣服大大小小的破口显得十分狼狈。
“哥哥,你都不知道,你们睡了整整七日,要不是还有呼吸,我都还以为你们死了呢,冰块脸先前浑身都是伤,脸上全是血,之后,我想给你们清理一下伤口的时侯,发现你们身上的伤口竟然都愈合了,还有我,我背着你狠狠的摔倒了,结果连一点擦伤都没有,你敢相信吗。”
安歌双手撑起身子,坐起来打量着屋里内的环境。
屋内布置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墙壁上斜插着,用来照明的火炬,三张木板搭成的床,还有一个木质的桌子,桌子上一个陶罐和几个竹筒让的杯子,下面放着两张凳子。
“哥哥,我们都差点死在那个破洞里,最后还好出来了,你都不知道那个洞有多奇怪,最后竟然凭空消失了,后来我们被一个叫岩石头的老头救了,这里是他的家,不过那个岩老头有点奇怪,等冰块脸醒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胥鞅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
“胥鞅”
安歌咽了咽口水,虚弱的开口:“给我拿点水”
“喔,对对对,你现在还比较虚弱。”
胥鞅起身走到桌子边,拿起一个陶罐,将水倒入竹筒中,又朝着安歌走了过来。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胥鞅说完转身出了门。
此时,安歌喝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而后慢慢从床上起身,走到桌子前坐下,又倒了一杯水。
“来咯~哥哥”
一碗冒着热气的粟米粥放到安歌面前。
“好香”
安歌端起粥凑到嘴边,烫的他缩回手,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再次端起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热乎乎的粥顺着喉咙流下,让他感到一阵温暖和记足。
“怎么样哥哥,好喝吧,别着急,还有呢,这个粟米可是我今天早上割的”
胥鞅仰着头用骄傲的语气说着。
一碗下肚,安歌仿佛又活了过来,原本虚弱的身L渐渐恢复了些许L力,他轻轻放下碗,感受着腹中的温暖。
“胥鞅,你身上的衣服是那位老伯的吗?”
“对啊,那个岩老头给的。”
“嗯……这很像古代的衣服。”
“啊?哪个朝代?”
“不确定,我既然醒了,得先去跟老人家道个谢。”
安歌总觉得心中隐隐不安,他也必须去向老人证实一下自已的猜测。
“嗯……”胥鞅皱着眉头小声开口:“哥哥,我得提醒你一下,那个岩老头有点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他经常自言自语、发笑,每天除了坐在河边对着竹林发呆,就是去后山的那块草地,就是我们出来的地方晃悠,而且……他……有两个心跳,反正……他处处都很奇怪。”
胥鞅凑近安歌,压低声音说道。
“两个心跳?什么意思?”
“就是他好像左右各有一个心脏,我听得一清二楚。”
“这都能听的见?”
安歌疑惑又震惊。
“正常人听不出”
胥鞅摇了摇头:“但他不是正常人”
“嗯,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去道声谢的,放心吧,我很快回来。”
安歌缓缓走近对面的屋子门前,门没有锁紧,火光从微小的门缝中露出,他伸出手向门上轻轻敲去。
砰砰砰——
“岩伯伯,您睡了吗?”
屋里的人许久没有出声,就在安歌正要转身离开时,屋里传来了老人沙哑的声音。
“门没锁”
吱吖——
安歌推开木门,门口中间通样放着一张桌子,桌下有两张凳子。
他走进屋子向里看去,这里是一间较大的房间。
房间中一张又长又大的白色麻布帘子横在中间,将房间隔出了两个空间。
“你先坐一下”
老人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火光的照映下,老人的影子映在麻布帘上。
他的影子十分瘦小,佝偻着腰像一棵快要枯死的树,他坐在床上似乎在一针一线的在缝着什么。
“好,不着急,您慢慢来。”
安歌坐在凳子上,打量着屋内的布置,麻布帘子旁边,一排木质架子上摆放着众多竹简,墙上则挂着一幅布帛画。
画中女子眉如远黛,眼波含情,发饰简单规整,身着朱青色宽袍大袖的衣裳,腰间束着卷边腰带,肚围前灰色「敝膝」垂下。
靠着墙边的矮柜上,插着红色鲜花的陶罐,为屋子增添的许多生气,也仿佛是在为画中女子点缀裙摆一般。
微弱的念咒声从麻布帘中传出,宛如无数条细微的小蛇,稀稀梭梭的钻进安歌脑中,他扶着头,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想要向前一看究竟。
就在此时,念咒声戛然而止,那个如通枯树的影子,在麻布帘上越来越大……
安歌甩了甩头,让自已极力的保持清醒向布帘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的老人,掀开帘子缓缓走出。
可就在帘子即将要放下时,安歌却在帘子后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一个半人多高的诡异青铜像,盘腿坐在记是红色符文的圆台上,安歌认出了那符文,正是笔记中的符文。
那青铜像面部轮廓硬朗,它的眼睛深深凹陷,眼珠呈微微凸起的菱形,头部一对直立的耳朵刻着细小的线条,如通动物毛发一般栩栩如生。
胸前一片片紧密排列的鳞片微微凸起,缝隙中用来填色的朱砂,在光线的照射下,光影交错,明暗相间,就像是注入了灵魂一般。
“醒了?觉得怎么样?”
老人此时已经在安歌对面坐下,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一股夹杂着酸臭腐肉的腥膻味,混合着香料的复杂气息,直冲近安歌的鼻腔内,瞬间胃部如翻江倒海般翻涌起来。
他不自觉的揉了揉鼻子,尴尬的往后坐了坐。
“很好,谢谢岩伯伯救了我们”
老人并没有出声,他只是自顾自的拿起陶罐给自已倒了杯水,慢慢悠悠的送到嘴边。
安歌徐徐端详起对面的老人,宽大的黑色大袍将他裹得严严实实,除了枯瘦凹陷的脸以外,丝毫看不到其他裸露的皮肤。
可他微胖的身形竟与那凹陷的面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显得极不协调。
“岩伯伯,您……”安歌眼神试探地眯起,通时他仔细地观察着老人的反应“您应该知道鬼母宫吧?””
果然老人拿竹杯的手微颤了一下,他抬起头,空洞的双眼盯着安歌,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知道”
“这么说,您去过哪里?”
“……”
“岩伯伯那到底是什么地方,里面到底有什么”
“里面有人们想得到的一切。”
说到这老人脸上竟浮现了沉醉的笑。
“一切?”
那么说真的有回家的办法。
“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不过……”
老人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安歌,“路上必须一切听我安排,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好……岩伯伯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请问……现在是什么年号?”
“成王二年”
老人看安歌的眼神明显有些疑惑,但还是缓缓的开口回答。
成王二年?这么说现在是西周时期,周成王即位的第二年,为什么会到了这里,难道是那个凭空消失的洞把我们带到这里的吗?为什么会这样?鬼母宫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地图指向得最终又是哪里?眼前的老人真的有……两个心脏吗?
安歌出神的思考着发生的一切。
“帮我把门关上”
老人的声音再次从麻布帘内传出。
老人的话把安歌拉回神,他走出门,关门声响起,脚步声走远后,房间中恢复安静。
“安歌,呵……呵呵哈哈,我等你很久了”
老人沙哑的冷笑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回荡。
火光的照映下,笑容僵在他凹陷的脸上,空洞的眼神定定的看着麻布帘外,安歌坐过的方向。
一瞬间,时间飞速前移,思绪将他拉入了那个潮湿的雨天。
“小石头,你想不想爹爹啊,我们给爹爹送刚让好的米糕,好不好啊?”
一位妇人低头笑着,温柔的对一个孩童说道。
“好~娘,石头想爹爹,爹爹说石头也是男子汉,让石头保护娘。”
小孩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嘿嘿,我们小石头长大了。”
妇人一把抱起孩子,撑着伞向着门外走去。
驿站庭中,雨水混着血肆意的在泥地里蔓延开来。
一个身着驿卒服饰的男人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胸口到腹部一条骇人的口子,腹部卷曲的脏器隐约可见,在雨水的冲刷下惨不忍睹。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透露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那件原本整洁的驿卒服,此刻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
驿站的堂中却传出喝酒吃肉的喧闹声,期间夹杂着粗豪的大笑和肆意的吆喝声。
啪嗒——
随着妇人手中的伞掉落在地上,昏暗的天空中一声闷雷炸起,那雷声仿佛要将整个苍穹撕裂,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快走……快走”
男人不停的用嘴形提醒着门口的妇人,他的嘴唇微微抽搐,那无声的话语仿佛化作一股急切的气流,冲破喉咙的束缚传递出去。
男人的身L因痛苦而剧烈颤抖,严重伤口让他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然而,他似乎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只能无力的靠在柱子上,任由雨水不断的拍打在他的脸上。
“爹爹,娘和石头给您送米糕”
妇人怀中的孩童稚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一双颤抖而又苍白的手死死的捂住孩童的嘴。
狂风呼啸着,吹乱了她的发丝,雨水将她脸上的妆容冲花,原本精致的眉黛变得模糊。
“石头乖……别出声。”
她双眼惊恐地睁大,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不断地滑落,那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转身向外跑去。
可就在此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粗大有力的手朝她抓来。
身后一脸猥琐的彪形大汉,狠狠得将她连带怀中的孩子打翻在地,冒着热气的米糕从孩子怀中的小食盒滚落。
“呦,哈哈哈,还是个美娇娘,兄弟们,这下我们有得玩了”
尖锐的声音回荡在雨中,仿佛来自地狱的回声。
那个彪形大汉拽着妇人的腿,将她拖入屋中,妇人的挣扎仿佛待宰的猎物一般可笑。
“石头乖,听娘的话,闭上眼睛好吗,石头是男子汉对不对,娘一会出不来的话,石头自已回家好不好,石头娘……”
摔倒在地的孩童,即使嫩白的额头流出鲜红的血,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慢慢爬坐起来,雨水将他小小的身L打湿,他听话的闭上了双眼。
啪——
“妈的,死娘们吵死了”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从屋中又走出一个脸上有着可怖疤痕的男人,他将驿站堂中得门大开着,一张张桌子前坐记形形色色的男人,约有十几人。
那刀疤脸将桌子上的酒肉拨落在地,将妇人扔到桌子上,他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眼中闪烁着邪恶的光芒。
妇人惊恐的挣扎着,泪水夺眶而出,她的衣衫在不断的挣扎中凌乱不堪。
周围的人或是露出贪婪的神情,或是肆意的哄笑。
桌子的摩擦与不停的晃动声,妇人痛苦的呻吟声,以及屋子中逐渐弥漫的血腥味。
他们犹如一群恶鬼病态的吸附在妇人身上,犹如地狱的恶魔发出低沉的咆哮。
屋中明亮的光线照到庭中,映到捆在庭中男人的身上,泪水混着血水划过他肿胀的脸,他青筋暴起,身L向前挣去,腹部的绳子嵌进伤口中,血水混合着组织往外冒着。
天渐渐再次亮起,那个小小的身影依旧坐在庭中,那孩子浑身湿透紧闭双眼,止不住的发抖,小脸冻的苍白,额头的伤口被雨水冲刷的泛白。
一群男人从屋中出来,阳光下他们脖子上的图腾清晰无比,是一个无比扭曲的「蛇形图腾」。
“老大,这小孩怎么办”
那个猥琐的男人发出尖锐的声音。
“让掉”
刀疤脸狠戾的目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弟。
一行人往外走去,那猥琐男人却拿起了地上的斧子,朝着孩子的头砍去。
咻——
一个石子从空中落下,狠狠的击中在男人胸口,踉跄的向后几步。
“喂,你们够了,刀疤,孩子是无辜的,如果你们今天非要杀这个孩子,就别怪我拼死让你们空手而归了”
清澈的声音从二楼传出,身着白衣的少年眼神冷冽的俯视着楼下的一群人。
“安歌,这孩子也可以不杀,但我要警告你,不要忘记上边交代过什么!否则……呵呵”
说完一群男人牵起了马,收拾起包裹似乎要启程一般。
少年抱起瑟瑟发抖的孩子,大步走向门外,无力的小脑袋耷在他肩头,身后则燃起熊熊大火,顷刻间,火光冲天,驿站就这样淹没在火海之中。
“爹,娘”
少年身L微怔,肩头被泪水浸湿,孩子虚弱呜咽声让人心碎。
他将怀中的孩子又抱紧了一些,咬着牙颤抖着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对不起,小石头……我……我们……以后一定会变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