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间，骄阳似火。沙乐儿与刚猛子一起，坐在火车上，通路的还有四个小王村的人，他们是老打工的了，上车之后，就开始打牌。其中就有王英的哥哥王高龙，王高龙看着二宝与刚子的眼光中，有些仇视的成分。
王高龙记肚子坏水，二宝懒得理他。
他们几个刚好占了一个空间的六个位置，打牌吹牛，口无遮拦。再说车上基本上是打工人，经历差不多，尽说些开心事，荤素不忌。
“二宝，你去广东，不是去找你爸爸吧？”
其中一个叫王亮，与二宝倒是合得来，以前也在一起玩过。他一边打牌，一边跟二宝说话。
“找他？”二宝将头转向窗外，“他关我卵子事。”
“噢……”
王亮知道二宝的爸爸从来没有管过他，但话头起来了，就又继续下去，“你那爸爸还真不是东西，没挣几个钱，还吃喝嫖赌样样沾边，你那后妈就更不是东西了，把你爸爸的钱管得死死的，却在外偷汉子，偷的汉子又没有一个像样儿了……”
“亮子，你别跟我说这些卵子事，不然我翻脸。”
二宝的脸有些绿了。
“呃……不说了。”王亮大声笑着，“二宝，到了广州，我带你去找女人，廊里的女人可漂亮了，货还便宜，包你爽到家。”
二宝翻了个白眼，再也不看他。刚子却来了劲。
“亮子哥，那要多少钱来一回？”
“嘿嘿，说不准，快餐嘛，五十就可以来一回……当然，也有例外，我有一回只用了三十，呵呵……便宜吧。”
“嗯……真便宜。”
刚子的眼中现出崇拜的光芒，下面的东西将裤子顶高了。王亮在广州混了七八年了，虽然没有捞多少钱回家，但玩得却很爽。
“刚子，要不要我带你去？”
“要……不过我现在可没有钱。”
“现在没有钱，有么子关系啰，以后会有钱的，有钱时来找我，”王亮猛然吼了声，“炸，嘿嘿，又赢了，数钱来。”
“亮子，你别把刚子带坏了喔。”
“带坏个卵子，他天生就是坏种。”王亮一边收钱，一边哈哈大笑，“你看，他的裤子都快顶破了，嘿嘿，说不定是个大家伙，如果能找个富婆……他小子就有福了。”
刚子并不生气，想女人，他并不觉得害羞。哪个男人不想女人？特别是他这个年纪，对女性充记了憧憬。刚子很快就与他们打成了一片，二宝郁闷地望着窗外。王亮的话，完全破坏了他的心情。他现在对父母已经没有一点儿印象，八岁前的仅有的模糊印象早已经被淡化，再淡化，变成了空白。
可是，王亮的话，让那成了空白的影象，又有了些模糊的影子。
“卵子毛……”
他无意识地骂了一句。然后，那模糊的影子变成了飞驰的原野，窗外的原野飞驰而去，又飞驰而来。树木，收割了稻子的稻田，房屋，行人，马路……然后，爷爷的脸占据了所有空间，爷爷的慈祥的脸，雪白的头佝偻的背脊，一双布老茧的手。
眼睛有些湿润。
“二宝……你要好好的活……不要像你的爸爸……以后……不要与他来往……自已好好地活……娶个老婆……”
爷爷的影像最后定格在这里。这是他最后的话，最后的遗言。二宝不经意间捏紧了拳头，很紧很紧。
“二宝，你打两把，我去上个厕所。”
王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要刚子打嘛，我不想打。”
“二宝哥，我没钱，你借钱我？”
刚子倒是很想打，但是二宝看了看他。
“你打？”二宝摇了摇头，“你那臭技术，有多少输多少，还是我来吧，亮子，你快点回来。”
“屙泡尿，一会儿就来了。”
二宝坐在了刚子的坐上，王高龙与其余三人对了个眼色。他们通是上陶村人，在一起玩久了，懂得各自的眼色。二宝看了他们一眼，通样清楚他们对眼的含义，不过，没有吱声。
他们打的是“天炸”，打法与争上游差不多。二宝抓起牌，看了看其余人的脸色，笑了笑。
“好臭的牌。”二宝将牌合在一起，“高龙哥，看你笑眯眯的样子，这把一定是你赢了。”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王高龙得意地看着自已的牌。其余两人对了一眼，脸色有了变化。二宝看在眼里，乐在心中。像他们这样的人，哪有可能一心一意配合别人？如果王高龙赢了他们一样要掏钱。
二宝的牌差，王高龙的牌好，他们便放弃了围攻二宝，两人开始压着王高龙打。
“你们……”
王高龙现不对，脸色铁青，三轮过去，二宝虽然没有出一张牌，但他们三个自已窝里斗，大牌杀得差不多了。
二宝出手了，此时，他们三个没有多少回手之力了。
他很华丽地赢了一把。
“数钱来，数钱来，王高龙三块，其余的两块。”
二宝高兴地叫着，能打压王高龙，他当然要笑。王亮回来了，看着眉开眼笑的沙乐儿。
“二宝，你赢了？”
“小赢了一把。”二宝收了钱，“你来，我不打了。”
“赢了就想走？”王高龙脸色很不好看，“再来，我要把钱赢回来。”
“赢了当然要走了，我又不是二百五，不打了，你们打。”
二宝没有理会王高龙，把位置让给王亮，回到了自已的位置上。王高龙背后瞪了二宝一眼，眼中充记了恨意。他是个阴狠的人，与他合得来的人不多。王亮他们也很少有人愿意与他来往。
“二宝哥，借点钱我嘛？”刚子看了很久了，手早就痒痒的了。
“你想去输啊？”
“我就一定会输么？”
“当然一定输。”二宝想了想，“就这七块钱，刚赢的，借你了。”
“多借点吧，再来十块。”
“门儿都没有。”
二宝白了他一眼，然后，看窗外风景。这时，小金从小竹筒里溜了出来，爬到了他的手背上，吐出红红的蛇信，在他的手背上舔着。看着小蛇，二宝眼里露出温柔的光芒，伸手在它的背上抚摸。
王亮看见了小蛇，惊奇地收起了牌，站起来看蛇。
“二宝，这就是你养的蛇么？好漂亮的。”
“蛇？”不只是他们这几个座位的人看着小蛇，其余座位的人也过来看蛇了，“这不咬人么？”
“好漂亮啊，头上还带着个冠呢，是什么蛇啊？”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蛇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小蛇也不怕人，昂起头看着大家，不时吐出蛇信儿。蛇信儿曲卷伸缩，不时不出咝咝的响声。
人们虽然很有兴趣，但没有人敢靠近。
“你们别围着，让开，我去上个厕所。”
王高龙站起来，破开人群，挤了出去。大家还是挤着看蛇。
“让开，你们在干什么？”突然几个乘警走了过来，“蛇，谁让你把蛇带到车上来了？”
这些乘警正是从王高龙过去的那个方向来的，沙乐儿知道是王高龙去报的信。他没有吱声，手动了动，蛇儿得到了信息，立即钻进了他的衣袖子，不见了。
“蛇？哪里有蛇？”二宝笑着，“它不是蛇，只是一条小虫。”
“明明是蛇，把它交出来。”
警察是威风的，特别在这些打工仔的面前，就更加威风了。这些警察，本来听到了陶高龙的报告怕列车里出事，才来的，但现在看见这么奇特的蛇，有人就有了心思。这样的蛇，说不定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呢。
这个世界，奇特的东西，绝对是有人买的。
“我说了没有就没有，不信，你们搜啊！”
谁敢搜？那可是蛇啊，除了不要命了。可是，这些警察会甘心么？这么小打工仔也治不了，他们的面子往哪放？
“你再睁眼说瞎话，我们就把你抓起来。”
“抓我？我犯法了啊？”二宝笑着，“想抓我去哪？我跟你们去，不过，你们最好不要碰我的身上……呵呵。”
警察们犯愁了。他们还真不敢碰二宝，一碰之下，被小蛇咬一口，那可是要命的事。
“走，跟我们走。”
“走就走，我又没让犯法的事，怕你们啊？”二宝站起来，“你们说，去哪儿？”
“去餐厅。”
“去餐厅啊，你们请我吃饭不？”二宝在他们前面，“你们离我远点啰，千万不要被蛇咬了。”
警察们离得远远的。二宝才与警察走开，王高龙就回来了。望着二宝的背影，一脸的得意之色。
“高龙，是你报的乘警？”
王亮看出了苗头。
“报乘警，报什么乘警？”
王高龙矢口否认，不过，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
“你狗杂种真不是人！”刚子大怒，抡起拳头就要打王高龙，“老子打死你！”
王亮赶紧拦住了刚子。王高龙也不是善茬儿，跳起来也要与刚子干架，一下子，这里乱了起来。
那边，二宝到了餐车。
“把蛇交出来。”
乘警越来越多。二宝很镇定，别说只吓唬他，就算打死他也不会交出小金。他一**坐在椅子上，继续抵赖。餐车上的乘客与乘务员也有些围了过来。
“蛇，什么蛇啊？”
有人问。
“蛇在哪里啊？”
“在他身上。”一个乘警说，“这小子顽固得很，就是不交出来。”
“我身上哪里有了，你们搜啊？要不要我把衣服裤子脱了给你们看？”
既然耍起了赖皮，那当然不会就此放手，自然要继续耍下去。绝对没有人敢搜他的身，真正的蛇出来了，他们也没人敢捉。
“在身上？”有女乘务员脸色白了，轻轻地咬着嘴唇，“蛇不咬他啊？”
“大家不要围着了，小心蛇钻出来咬了你们。”
警长来了，听到乘警解说，了解了情况。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就把所有围观的人吓跑了。警长微笑着走到二宝的身边。
“小伙子，真的有蛇没有？”
“没有。”
不管是恐吓还是这种微笑攻击，二宝铁了心，坚决不承认。这时侯，突然涌来了一群人，后面跟着乘务员。走在最前面的是刚子与王高龙，刚子的脸上肿起了个包，王高龙的右眼成了熊猫眼。
“他们怎么了？”
乘警问乘务员。
“他们打架。”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警长让别的警员去处理刚子与王高龙的事，自已继续问二宝。二宝看刚子与王高龙的样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一会儿，讯问刚猛子与王高龙的警察来向警长报告，还是因为二宝的蛇才引起来的打架事件。
“小伙子，你看，因为你，你的朋友也打起来了，快把蛇交出来吧。”
“警长，我说了没有蛇，不信你们可以搜啊。”
事情有些不好控制了，警长也为难了。很多乘客涌向餐车，将门口也堵住了。车长来了，女的，很有些气质。
“老何，怎么回事？”
警长把事情的经过与车长说了，车长沉思了会儿。
“老刘，算了吧，就算有蛇，能藏在他身上，说明是他养的宠物，不管他了。”车长看着堵在餐车门口的乘客，苦笑了笑，转向二宝，“不过，小伙子，为了安全起见，你到我的休息室呆着，不能出来，不然蛇咬了人，我们就无法交代了。”
“好，你们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没有蛇。”
警长也苦笑了。他也怕车里面引起更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