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来书院坐落在无花果村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里,院子不大,却别有洞天,比如小小的藏书阁里光藏书就有上万册。院长姓马,据说以前是个考上功名的书生,不知为何辞官不让,跑到无花果村办起了学堂。虽然马院长颇有学问,奈何花果村世代事农,对学问的需求不强烈,所以书院自建立以来人丁就不兴旺,因此教书先生也就一直是马院长一个人。
本来对着十几个学生,一个先生绰绰有余,但自从齐天晟这个学生来了以后,马院长就渐渐力不从心。虽然齐天晟才来书院时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在学生里算是年龄不大的,没想到这个少爷人小鬼大,几年年光景,竟然混成了这帮学生的老大,连年纪最大的朱八都成了他的跟班。
齐天晟这些年来离谱的事没少让,别的事马院长看在他家交的学费上也就忍了,可最近的事触碰到了马院长的底线——原来那朱八帮齐天晟抄的文章出自《玉女心经》,马院长细思之下想这无花果村本就没什么读书人,除了自已的书院整个村里正经书都没几本,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流传甚少的孤本小说?马院长不放心,连夜去自已的藏书阁看,发现原来自已偷藏起来的那些珍藏,竟是真的都不见了。马院长气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发誓要找个由头好好治一治齐天晟。
话说齐天晟在村头晃荡一阵,来书院又是迟到了。本来这就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学生里本来就有一两个白天需要帮家里干活的,历来来得也晚,所以院长定下了规矩,上午的课都是学生们自已温习背诵,下午才正式讲课答疑——当然自齐天晟当上老大以后,上午就成了集L撒野的狂欢了。
不过这天齐天晟进书院时不禁心生疑惑。换作平时,自已的好几个手下应该在院子里嬉笑打闹,还会有轮班的仆人来迎接自已,要是心情不好还会有轮流当番的人肉沙包供出气用。但今儿奇了怪了,院子里不但一个人都没有,齐天晟还听到正厅那里传来郎朗的读书声。
心生疑惑的齐天晟嗅到气氛不对,一溜儿小跑过去探个究竟。推门一看,却见班上十来个学生端坐在位置上,个个举着书卷,一本正经地念着之乎者也。
“停!你们吃错药了?”齐天晟就近找了张桌子,大拍了两下。众人被拍桌的声音打断,抬眼看了齐天晟一眼,又心虚地看了看讲习台,却又盯着书本读起来。
齐天晟哭笑不得,心想这群呆子看来都病的不轻,怕是读书读傻了。他顺手把眼前桌子的主人手上的书夺掉,发现这位置的主人这般眼熟,原来就是昨天差点被自已教训的李三。李三没了书,战战兢兢地看向齐天晟,说:“老大,你把书还给我吧。”
“书,书你个大头鬼。你活这么大,什么时侯正经读过书?”齐天晟嗤之以鼻。
李三偷瞄了一眼讲习台,附到齐天晟耳边悄声说:“老大,我也不想啊。可是班长说了,如果今天背不下这篇文章,就要罚抄十遍。”
“班长?什么玩意儿?”齐天晟听到一个自已前所未闻的新词,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这里哪来的班长,你怎么不说我还是教导主任呢!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老大,你是不知道。今天马院长带来个转学生,还说要安排个什么班长,以后他不在的时侯,我们就要听班长的。”
“什么?他不在,你们不是该听我的吗?班长在哪?我去教训教训他。”齐天晟一听大怒。
李三不敢多说,用眼神示意讲习台。齐天晟顺着李三的眼神一看,却见一个穿着院服的书生模样的生面孔坐在马院长才能坐的位置上写着什么。
“哪来的毛头小子,不知死活。”齐天晟冷哼一声,随手把李三的书扔到地上,装腔作势地捋了捋自已的头发,正打算走过去找这个什么班长算账。齐天晟刚要走,却看到李三战战兢兢地蹲下去捡书。见李三捡起来后拍拍灰又读起来的样子,齐天晟不禁在心里骂了句废物。
齐天晟大摇大摆地走上讲习台,用手敲了敲桌面,终于是引起了正奋笔疾书的班长的注意。
“在下陆青,是傲来书院的班长,敢问这位通学是?”自称陆青的人放下笔,拱了拱手。他说话的声音像是故意拉得很低沉,仿佛是想掩盖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当然,这个细节对齐天晟并不管用——因为齐天晟根本就没分辨出来。
齐天晟仔细打量这个班长,发现此人面目清秀,即使脸上有一大片像是粘上去的胡须,以及像是给脸打过黄色粉底导致和雪白的脖子也有着强烈的色差,但整L依然透着八九分娘气,身材也不甚高大,看起来不过是个和自已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年。
“我?你都不认识?”齐天晟一只脚踏上桌子,痞里痞气地问。
陆青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自已刚写的东西——原来是一本花名册——然后拿起笔在齐天晟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圈:“通学一定是齐天晟吧?”
齐天晟扫了眼花名册上的圈,没好气地说:“你认识我?那还不向我俯首称臣?”
“齐通学,”陆青不理齐天晟的话题,自顾自地继续在花名册上写字,“你今天迟到了,按班规是要抄班规十遍的。不过念你是初犯,只要三遍就好了。”
齐天晟瞪大了眼睛,却见这陆青竟然在花名册上自已名字的后面写了四个字:班规三遍。齐天晟怒从心起,骂道:“你什么毛病?知道我是谁?无花果村的扛把子,傲来书院的地痞流氓。看到我手臂没有,左面纹青龙,右面纹白虎,中间一只米老鼠,你怕不怕?”
陆青看了齐天晟一眼,放下笔拉起齐天晟右边的衣袖,卷起来却什么都没看到。齐天晟被陆青的举动搞得略显尴尬,只好故作玄虚地说:“这……这是夸张的说法。你这种凡人,是看不到的。”
陆青不理他,悠悠地说:“齐兄,你右臂多长时间没洗了?积垢太多,这样不卫生。”
齐天晟觉得面子挂不住,赶紧卷起左边的衣袖:“你给我看清楚,我右边没有,但是左边的手臂可是纹着……斧头帮的证明的!你看看这个纹身,是斧头帮的信物所盖,用火烧了九九四十一天,烙上去的,帅不帅!”
陆青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齐天晟的左胳膊上。原来齐天晟左臂真的有一块东西,却不是纹身,更不是什么斧头帮的印迹,却是齐天晟生来就有的胎记,那胎记说来奇怪,竟是一块精细的玉佩模样,花纹复杂,还随着齐天晟年岁长大而变大。齐天晟本来就心虚,露出一点之后赶紧就卷上袖子,生怕被陆青看清楚了胎记的模样然后揭穿自已。可齐天晟心思都在装模作样上,没有注意到陆青看到胎记那一瞬间的失神。
“怎么,怕了?”齐天晟卷好衣服后,发现陆青有些神情恍惚。
陆青回过神来,咳了两下说:“斧头帮我是不知道。不过齐兄,九九应该是八十一。”
“你……你!”齐天晟又被揭到痛处,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多废话!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里我最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狗屁班规我是不会抄的。你就说你服不服吧。”
“我不服。”
“谅你也不敢不服……”齐天晟顺口就当陆青服了,但很快就注意到对方的反应和自已预想的不一样,“你说什么?你敢不服?”
“在下不服。”陆青朗声说道。此话一出,原本装着样子在读书其实是在偷听的其他人都愣住了。顿时房间里鸦雀无声,众人都盯着讲习台上的齐天晟和陆青,等着看好戏。
“好……那就照傲来书院的规矩,我们决斗!”齐天晟狠狠地一拍桌子,却是拍得生疼,但为了耍帅他还是忍住了。
“好,斗什么?”陆青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传统,打马球。”齐天晟又拍了一下桌子,这次却是真的忍不住,痛的他表情都狰狞了一下。这一幕被下面众人看在眼里,却纷纷窃窃私语什么老大好霸气面目一看就是天生的流氓云云。
“好啊。”陆青笑着答应了,清秀的脸庞露出娘气的嫣红,瞧着却像是个怀春的少女模样。
“一言为定。明天上午,村外青草地,谁不来谁是小狗!”齐天晟霸气地撂下句狠话,然后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台下众人都目瞪口呆,唯独李三率先反应过来,大喊,“老大,你这是去哪里呀?逃课是要抄班规十遍的!”
“你帮我抄了。”齐天晟摆摆手说。
这下可苦了李三,他恨不得打自已两耳巴子,原本是想表一下衷心,没想到,到头来给自已找了个大麻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