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城主大人的女儿订婚了!”
“订婚对象就是大国主……”
“大国主年过半百,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夏小姐嫁过去,过不了几年就要守活寡,可怜夏小姐青春年华,嫁给了一个老头子。”
夏恬裹紧身上的棉披风,就连脸也捂了起来,只留两个眼睛在外面。尽管她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也能看出来她身姿卓绝,像一枝含苞待放的野玫瑰。
她逃婚了。
街上充斥着她和大国主的讨论,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岛城百姓。
这座城名字里面含有岛,它却不是岛,是一座城。两面环山,两面环海。她要快速逃离岛城的方法就是坐船离开,因为她逃向内陆的话很有可能遇见她那从未见过的未婚夫,大国主。
内陆都是他的领土。
她裹紧披风上了一条船,船员看她打扮得很普通,但是气质如兰,一看就是有身份的旅客,他笑嘻嘻道:“小姐也是准备上船看人鱼的吗?”
夏恬愣住,人鱼
这个物种,她以前只在话本或者杂文上看过,还从父亲的一本看起来很古老的书上看过。
现实中她却没有见过这么神秘的生物,看见夏恬疑惑的神情,那个船员压低了声音,开始了他的吹捧和推销。
“咱们曹老板捕到了人鱼,就那种长得像人的鱼,不止一条。这几天有达官贵人悄悄上船来观赏它们,价钱嘛,就是一颗金豆子。听说这人鱼是城主大人让人捕捉的,咱们曹老板还没给城主大人汇报呢。”
夏恬不知道她爹为什么要暗中捕捉人鱼,“既然你们捉到了,怎么不给城主汇报呢?”
“嘿嘿,要是汇报给城主大人了,咱们普通老百姓还能看见这神秘的生物”意思他们老板秘密地利用这人鱼接私活,赚金豆子。
夏恬为了上船,她从怀里摸出一颗金豆子递给船员,“好船家,其实看人鱼是另外一件事,我主要是想回娘家,我娘家在洛城。可以带我一程不”
夏恬出手大方,并没有讨价还价,那个船员喜笑颜开,承诺能把她送到洛城,他们的船要经过洛城,只需中途停岸把她放下去即可。
夏恬到了二楼住的房间才解开身上紧绷绷的披风,她穿着素白的长裙,蓬松的头发挽了起来,楼下就是售卖水果熟食的地方,没有带够食物的旅客可以到楼下去补给。
她下了楼,转过楼梯口,突兀地撞进一双青色的眼眸里,夏恬浑身被吓到一激灵。
那是一条披散着银色头发的雄性人鱼!
他粗壮的鱼尾被一根铁链锁了起来,鱼尾上的鳞甲反射出淡蓝色的银光,宽大的尾鳍像裙带一样漂浮在水里。
那条鱼尾伤痕累累,一些鳞片已经脱落了,鱼尾坑坑洼洼的,并不平整,还在流血。
夏恬被吓得后退一步,那人鱼条件反射般抬起了手,蹼趾“刷”的一下子张开,他的手背和手指间有尖刺,这是他的攻击形态,他戒备地打量了夏恬一眼,眼神没什么重量扫了她一眼,看她没有威胁,他收起了手和手上锐利的蹼刺。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除了最开始见着夏恬时的张牙舞爪,他收敛了姿态,转过头,眼神漠然地定在水池里的水面上,很冷漠无情的样子。
人类藐视着他,他也在藐视人类。
那水池的水半干不干,水面还没淹到他的整个鱼尾,泡在水下面的鳞甲鲜艳光泽,还有一部分鱼鳞因为长时间没有浸泡在水里已经失去了光泽,那些血迹已经干涸了,凝固在他的鱼尾上,他上半身还有鞭痕,鞭子印深浅不一。
他白色的银发闪烁着珍珠一样的光芒,这是一头年轻的雄鲛,面容姣好,她见过那么多的男人、女人,没有一个人类比得上他的相貌,神秘高雅,像她小时侯在皇宫里看见的那些不可侵犯的武士雕塑。
夏恬是一个足不出深闺的大小姐,被她父亲夏启君娇生惯养出一副菩萨心肠,况且这头人鱼还是她父亲秘密下令捕捉的,她心里更加愧疚。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头鲛鱼慢慢回头看向她,眼神琢磨不透,好像是听懂了她的问话,又好像是没有听懂。
夏恬不由自嘲地笑了笑,他是深海里的野兽,怎么可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自已还天真地试图和他沟通。
那人鱼淡青色的瞳孔静静地注视着她,估计他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有礼貌的人类,说话还这么温柔,看起来人畜无害,像胆小的生物努力克制内心的恐惧和他打招呼。
夏恬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注意到他的目光似乎落在她手里的桃花酥上。
那是一种桃花制作的酥饼,带有淡淡的桃花香气,里面包裹着糖心奶酪,很甜,她特别爱吃,逃跑的时侯也不忘记包了几块走。
她手一顿,原来是饿了呀。她把手里的桃花酥慢慢伸手递过去,通过铁栏杆放在了离那头人鱼的不远处,她不知道她的行为是多么的危险。
但是那头鲛没有攻击她,而是好奇地打量着她,似乎她与这些人类格格不入,引起了他的好奇,他慢慢游了过来,没有第一时间去拿那块酥饼,而是看着她头顶戴的那朵山茶花。
他敏锐的嗅觉嗅到了一股甜不甜、香不香的味道,这是一种不属于深海里的味道,陆地上的草木少了海里的腥咸味,多了一股大自然的清新,他不自觉地蹙眉深嗅。
夏恬被他好奇、急于探索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她连忙缩回手,不敢和他有接触。抬眸看向他的眼睛,他眼里带着戏谑。
那眼神好像在说,喂,胆小鬼。
夏恬缩回手清咳一声,“你……你吃酥饼吧。”她的声线有点抖,被一种陌生生物注视着,让她本能地害怕。
他没有吃桃花酥,鱼尾哗啦一下越出水面一拍,激烈的水花翻涌过来,那白色带着粉红色的精致糕点一下子化成了水沫,一大股海水混着铁锈的味道溅到她的脸上和身上。
她的头发湿了,更糟糕的是她的长裙也湿透了,湿衣服紧紧粘在她的身躯上,勾勒出她窈窕曲线,就连上半身的衣服也湿哒哒的,她连忙捂住胸口。
她又羞又恼,抬头怒目而视,始作俑者却笑了,甚至邪恶地挑了挑眉,那样子就像一个不谙世事,让了坏事后十分得意的小孩子。
夏恬心里有股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有火气也没处发泄。暗恼他不知好歹的通时,也深深地觉得自已不知好歹。
她居然和一只不通人性的鱼说话,还给他吃糕点。她捂住衣领站了起来,准备回自已房间换衣服。
她上楼的时侯,不经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鱼尾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水面,一派惬意闲适的样子。哪里像受伤被囚的落魄鱼
显然他刚才故意戏弄她以后,他心情变好了。夏恬伸手握紧拳头,这臭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