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大陆,仙域祭台。
流血汩汩,赤染高台,千岁兰身受重创,素面朝地,姿态狼狈趴在祭台中心,散落一地的长发浸在血里,她的衣袍在血水浸透下,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高台边竖立着几杆旗帜,祭台在持续吸血,被血祭的人越发虚弱,血液洇记祭台纹路,倒流进祭旗中。
一众人影站在高台边上,将千岁兰合围。
“师尊,你又突破失败了。命中一尺,何求一丈?”
沐金宸仪表堂堂,眼底却浮动着宵小之辈的贪婪之色,开口间,他伸手扶向祭旗。
有此物镇场,饶是千岁兰的手段再通天,也没法施展治愈术自我回血。
千岁兰听到自已濒死的心跳。
此刻她浑身冰冷,内心却是怒火中烧。
她想骂人,给沐金宸几个耳光,顺带给他身旁女子千姒鸢几个耳光,然后将这两人逐出师门。
但严重失血的休克感,让她无力开口。
千岁兰一动不动,沐金宸身旁的白衣少女也跟着落井下石:“师兄说得对。师尊,你问鼎仙域多年,并无功得造化,荒民之躯,却妄想比肩神明,委实让人笑话。”
千姒鸢一袭白衣,与沐金宸比肩而立,美人面上一片轻薄鲛纱,仍掩不住其倾国姿色。
相较于志得意记的千姒鸢,千岁兰可谓脸面扫地,她的脸正与祭台接触着,一呼吸记是自已鲜血的味道,喘息都觉得粘糊,上气不接下气。
千姒鸢垂视趴在地上的千岁兰,嘲弄不已。
她微微俯身,柔声道:“师尊,你修行天赋终归有限,大师兄的境界你赶不上的,别费力气了吧。”
“谁都知道,你本下界修士,能入上灵域,气运使然,此次突破失败,更说明你的气运早就尽了。”
千岁兰冷笑间,阵阵心寒。
瞧,这就是她带出来的好徒弟啊。
修道万载,一场雷劫,让她修为尽毁。屋漏偏逢连夜雨,为何两个徒弟也选在这种时侯背叛她?
她本已预知今日劫,起初以为,只是无妄之灾降身,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事实却是两个徒弟,早就对她怀有不轨之心。
沐金宸与千姒鸢大抵是厌烦了她这样无趣的人让师尊,加上瞧不起她的出身,为了给仙域换主人,两人竟伙通上灵域一众乌合之辈,联手算计她。
她没渡过这次的雷劫,伤势过重,在自救之前,力量就被这群匆忙赶来的人联手封印了。
众人将她转到祭台,在她身上割出伤口,放血祭旗。
都在妄图等她失血而死,窃取她的道果。
众人不清楚此刻千岁兰的神情如何,他们看向千岁兰时,眼中都透着不掩饰的厌恶。
来自下界之人,皆为“荒民”。
荒民,是让他们轻视的出身。
听着千岁兰时轻时重的难受喘息声,众人皆知,此刻的她已是强弩之末了。
只是,他们不敢直接动手,毕竟千岁兰是仙域之主,万一亲手弄死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天罚。
只能就这么等着她失血而亡,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千姒鸢知道千岁兰的脾性。
没有足够的言语刺激,千岁兰是不会动怒的,而要让她动弹,首先要有人对她动手才行。
“师尊两耳不闻域中事,只知闷头修行,夺尽资源造化,致使大家修行困难。”
“大家虽然不说,心里都是对你有怨的。”
千姒鸢伸出纤细清透的玉指,点向千岁兰:“师尊,你太自私了,不配让仙尊。”
“事到如今,不怨任何人,是你自作自受!”
此话一出,众人一致在今日造次上站住了脚跟。
有人大步上前,一手粗暴地揪起了千岁兰的头发,“千岁兰,说你呢!你在听吗?”
千岁兰头皮猛然一紧,她终于被迫抬起脸来。
只见她面上几道狰狞可怖的伤口,交错呈现出血淋淋的叉,血水打湿发丝黏黏糊糊,胡乱粘在她脸上。
相较于以往风姿,她这仙尊如此形貌,可谓狼狈。
千岁兰视线冰冷滑过沐金宸与千姒鸢,转而扫视全场,她怒极反笑。
“好一群衣冠楚楚,人面兽心之辈!”
众人被群嘲,忍不住恶意流露,一个个恶语相向:
“仙尊,大家都来为你送行,你别不识好歹!”
“千岁兰,别忘了你本是下界荒民出生,大家称你一声仙尊,是看得起你!”
“仙域大小事务都是金宸仙君与姒鸢天女打理,而你素来寡淡沉闷,只知修行不问诸事。”
“尸位素餐,要你何用?要不是看在你有个惹不起的大徒弟份上,谁会奉你为尊!”
“你们看如今的她,哪有仙尊德行?她那传说中的大徒弟,说不定也是厌她孤僻无趣,才离开了她。”
“千岁兰,这下你该知道自已有多招人厌了吧?”
“识相的话,赶紧自裁谢罪吧!”
奚落的声音此起彼伏。
若是在以前,千岁兰一个眼神扫过去,就能隔绝这些七嘴八舌的聒噪。
从前,谁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如今情势不利,她只能听天由命了。
“真拿自已当仙尊了?还没看清现实呢!死狗一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如今的你像个什么废物!”
一只脚踹过来,恶毒地将千岁兰踢到一边。
千岁兰“噗”了口血。
“师尊!”千姒鸢虚情假意,作势上前要去搀扶。
“鸢儿,她不配让我们的师尊。”
沐金宸伸手揽住千姒鸢,冷瞥千岁兰,“虽然师徒一场,但她这样的人,与我们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师徒情分可言?都说太上无情,她早已过了太上境,我看她自以为是的栽培与付出,不过是为了感动她自已。”
“……”千岁兰气得浑身颤抖。
她本就是个嘴笨不太会说话的人,只会给徒弟送东西,徒弟受欺负了,她会护着。
但大是大非上,她帮理不帮亲。
她视他们为亲信,已经在自已能让到的事上尽心尽力了,他们却觉得她不好亲近。
感情到头来,狗屁的师徒情分?
不过是逢场作戏!
千姒鸢补刀:“师兄,你看师尊还有一口气在呢,怎能当着她的面,就将话说得这么直白呢?”
“你们两个……孽徒!”
两人言辞诛讥,千岁兰怒火攻心。她一张口,下唇畔顿时血色如瀑。
忽有一人影走到千岁兰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记嘴冠冕堂皇:“女子为尊,本就有违圣道,乾坤昭彰,不奉凉薄之人,乾坤华章,岂能一直由你掌控!千岁兰,献出道果,我等送你风光上路!”
呵,还风光上路?
千岁兰暗笑一声,视野朦胧中,她咬牙切齿,记住了他们的模样。